李世民没有说话。
他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
一路，到了皇城门前，才终于发出了声音。
“叫魏征进殿！”
“这段日子，大小事务，暂且让魏征处理吧。”
李世民突然说道。
这让长孙皇后一惊，她疑惑和茫然的盯着李世民，不明所以。
“陛下，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去？”长孙皇后直接问道。
李世民摇摇头。
他深吸口气，目光凝重。
“朕，朕要去雁云城一趟，朕，朕要去试一试这天花疫苗的作用。”
“若是天花疫苗真的有效，大不了，大不了朕求一求大炎皇帝，早些把天花疫苗带到大唐来。”
“朕，朕总不能看着百姓如此困苦，却无动于衷吧！”
李世民沉声道。
闻言，长孙皇后猛地一颤，嘴巴微张，可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话……
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陛下，我，我跟你去。”最后，长孙皇后说道。
李世民苦笑：“当然，这一次，等到了雁云城，还要多靠观音婢你了。”
“不然，朕接种不了天花疫苗，你得要去找长乐和雪雁。”
长孙皇后连连点头。
李世民目光沉沉。
牛车，进了朱雀门。
同时，一位金吾卫便是已经冲出去了，去传旨魏征。
……
裴府。
书房。
温暖无比，火炉正旺。
“裴大人，陛下今天没说什么吧。”
王珪和萧瑀望着裴寂，双手捧着茶杯，慌忙问道。
裴寂摇摇头。
“没说什么。”
“还是之前的事情，房玄龄今天就要去江南道了。”
裴寂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王珪连连点头：“不过，裴大人，陛下说没说这个天花疫苗的事情？”
“这天花疫苗，效果到底如何？”
“咱们的计划现在运行的很顺利，王正立虽说其他的事情都没干，可咱们这个计划，他很上心！”
王珪再道。
他们当然是关心这件事的。
运送天花病人给大炎，这个计划可以说是关系着世族门阀能不能绝处逢生，绝地反击的大事。
他们，当然上心！
可天花疫苗，这个东西，是这些天悬在他们心里的大石头。
这玩意，他们也搞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效果啊。
若是真的有效果，怕是他们这一次看去天衣无缝的计划，也真的是彻底的没用处了！
“天花疫苗？”
“绝对没用！
裴寂端着茶杯的手，用力一檩，整个人的呼吸，都瞬间一滞：“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历朝历代，这么多年了，天花的恐怖，你我都明白。”
“他大炎皇帝，不是神仙，他不可能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结束一切。”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咱们世族门阀，这一次，绝对会胜利，绝对会大获全胜！”
裴寂说的无比坚决。
他真的是有些，承受不住再一次失败了。
多少次了，曾经无往不利的世族门阀，曾经毫无敌手的世族门阀，可在大炎这个年轻的国度前，竟然变得彻底沉沦。
短短数年，世族门阀就已经从高高在上的存在，跌落下来了。
“这话说的倒也是！”
“老夫也是不信，他大炎皇帝，有那么神！”
“哼！绝对不可能，是的，绝对不可能！！！”
“天花疫苗，绝对只是大炎皇帝放出的烟雾弹。”
“等到了来年春，大炎，肯定会爆炸，到时候，咱们世族门阀趁虚而入，整个天下，仍旧是咱们的天下！”
“到时候，世族门阀会比之前更加强壮，会比之前，更加繁盛！！”
王珪紧紧地攥了下拳头，低吼道。
萧瑀连连点头，附和：“是啊，天花这东西，祸害了千年的时间，大炎皇帝，他就算是再聪慧，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彻底消灭天花！！！”
裴寂抿了口茶。
三人，齐齐饮着茶，说起了下一步的动作。
……
另一边。
魏征站在明德门城墙上。
他望着牛车缓缓离开了长安，缓缓朝着蒲县行驶而去。
他身侧，还站着秦琼和高士廉。
除此之外，再无别人。
而这一次，李世民北上，也紧紧只是他和长孙皇后，长孙皇后的宫女，再加上李君羡四人。
其外，再没有惊动任何人。
临走之时，李世民也下了个旨意，那就是暂且封了皇城，一切事务，先汇总于魏征等大臣处，然后，让杜如晦一人进宫便好了。
天花肆虐，皇城必须要保证自身的安全。
这个旨意，但凡收到的官员都无比理解，也无比认同，没有掀起任何的疑惑和质疑。
“陛下这一次，以身实验，真的是，勇气可嘉啊。”
“天花疫苗！”
“希望，希望有用吧。”
魏征沉声道。
高士廉皱了下眉头：“有用，哎，不知道能多有用，是不是真的如同大炎周报所说，可以彻底的消灭天花？若是真的如此，那，咱们大唐怕是又要危险了，大炎皇帝，怕是不会那么简单的就把疫苗给咱们。
“那，到时候恐怕只能用土地来换了。”秦琼苦笑：“大炎皇帝能看中咱们的东西，估计也只有土地了。”
“哎，这一次，又要把那一道给大炎呐？”
“到时候，给不给呐？”
秦琼搓了搓手。
风，很大，他现在都感觉自己的手要冻上了。
“不给也得给啊。”
“天花这东西….”
“当然，是如果真有效果的话。”
魏征苦笑，声音中全是涩然：“到时候，一切都由不得陛下了。”
“不换，那就是咱们大唐百姓一批批的被天花夺走生命，然后，这土地照样是大炎皇帝的。”
“换了，土地虽说也是大炎皇帝的，可能拯救无数百姓啊，到时候，陛下的名声也能好听些，不然，陛下真的是要被冠上昏君之名了。”
“为了自己的土地，都不要自己的百姓。”
“此乃昏君之为啊。”
“史书，不知道该怎么写。”
魏征现在真的是深感无奈，他也能体会得到陛下这个时候的压力。
不论怎么做，对大唐都有伤害，相比之下，只能选择一个比较轻的罢了。
毫无疑问，最大赢家，仍旧是大炎！
若是真的如此了，大炎，也将会彻底的确定霸主之位。
看着吧，到时候，大唐百姓恐怕将会又是一批一批的冲向大炎。
人族之光！
可不是闹着玩的。
“陛下，也是可怜啊。”
高士廉遥遥望着那道车影缓缓消失于风雪之中，天地间重新回归了正常。
“陛下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只可惜，生错了时代！”
“大炎皇帝，这位太恐怖了。”
“陛下和大炎皇帝过招，输的，不冤枉。”
“真的不知道大炎皇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杰。”
高士廉欷歔。
秦琼和魏征两人都是苦笑，没有再说。
雪，小了些。
虽然才不过四五点，但，天已经有些黑了。
黑蒙蒙的天空下，银色的世界显得有些奇特。
魏征他们三人走了。
李世民离开了长安，很多事情就急需他们处理。
……
此刻，都是已经看不见太阳了的。
昏暗的天空，加上稀稀拉拉的雪花，显得有些凄凉，也显得有些寂寞。
雪，要停了。
天，也要黑了。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么一辆牛车。
李世民，长孙皇后，长孙皇后的宫女和李君羡他们四人，还是驾驶着牛车出来的一。
没办法，虽说牛车的速度很慢，但，现在这种情况，马车压根都走不动。
即便这样，牛车的速度再慢，也比他们走着快上不少
老黄牛低着头，无比听话的按照李君羡的驱赶前进。
咯吱吱….
都快要没过最下方车轮的雪，让老黄牛看起来也已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老牛，平日里拉个上千斤的货物都没问题，可现在，竟然都有些喘气了。
雪，终究是太大了。
一天一夜。
更别说，这官道上的雪，完全没有前人开垦，他们走过的是一条崭新的雪路，大道上，只有他们这个牛车的痕迹。
再无其他！
偶吼吼吼….
远方，时不时还传来几声狼吼，还有不知名的野兽所发出来的声音。
“陛下，这么大的雪，牛车走起来都那么难，不知道蒲县那边的火车站，可还运行么？”
“如果到了蒲县火车站，火车站也关了那该怎么办？”
长孙皇后望着车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声音中也充满了些许的忧虑。
蒲县距离长安并不远，长安那么大的雪，更靠北的蒲县，想必肯定也逃不过。
那火车，那样的速度，还能运行么？
她无法想象。
毕竟，她们也都没有在冬季，做过火车。
“陛下，这么大的雪，那铁路，岂不也是被大雪覆盖了？”
“这路，黄牛都走的那么艰难，深一脚浅一脚的，火车恐怕也难吧！”
“若是火车站不能走的话，咱们怎么办？”
长孙皇后再次说道。
“这……”
李世民深吸口气，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雪虽然快要停了，但风，仍旧刮着。
很急！
呼啸！
他都能听到车厢外，那被风所冲击而发出的哗啦声。
但，李世民眼眸深处的坚决，丝毫未动。
“去！若是火车站因大雪关停，咱们就顺着高速公路，直奔雁云城！”
“不能等了。”
“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天花….紧迫！”
李世民沉声道。
长孙皇后和宫女相互看了一眼，颔首点头。
“君羡，快些。”
“争取明日清晨，就抵达蒲县火车站！”
李世民咽了口唾沫，又朝外吩咐道。
以往，这段路程从长安到蒲县，就算是用牛车，也顶多只有两个时辰，可现在，要足足一晚上。
但其实，即便一晚上能抵达蒲县，都是不错的了，李世民会感到无比庆幸。
他心里祈祷着，祈祷着自己能够坐上明天的第一趟火车。
“是陛下！”
李君羡坚韧的声音响起。
夜，终于黑了。
伸手不见五指。
即便是外面覆盖着大雪，也看不见任何的景色，除了黑，还是黑！
无他，就因为今夜的乌云遮住了月光。
路，变得更难走了。
但，终究是没有停下来的，李世民，长孙皇后和宫女三人坐在车厢中，也都没有睡觉，这个时候，他们怎么可能睡得着。
一路不停。
第二日，东方泛起红霞，太阳跳出云层，明亮驱赶了黑暗。
蒲县火车站前。
一辆牛车，缓缓的驶入了火车站的停车场。
“呜呜呜….”
刚从牛车上跳下来，李世民就听到了火车站中所发出来的鸣笛声。
这是火车的声音。
李世民双眸一亮，呼吸不由急促。
“还通车！！！”
“快，快，快，去买票！！！”
李世民有些激动，这一路上说实话，他真的是充满了坎坷、
这么大的雪，火车，能走么？
他不确定，但，他心里是祈求着能走的，不然，就牛车这个速度，真的是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抵达雁云城。
幸好，幸好….
李君羡立马跑向了售票厅。
人不算多。
票自然也不难买。
走到候车站，看了下时间表，第一班车已经开始准备了，很快就能检票。
李世民望着不远处的站台，还有那犹如长龙般的火车和火车下，好似是黑洞般的铁路。
顺着铁路朝北看，这铁路真的是就如同峡谷一般，在两侧厚厚的积雪中，显得格格不入。
铁路上的雪，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真的是不知道大炎，怎么做到的。
“火车，没想到火车在这样的天气下也能行驶。”
“想想咱们大唐，从长安运向江南道的一些物资，最快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到。”
“哎….”
“若是我大唐能有火车，也有电报的话，真的，真的会方便不少！”
“控制起来天花，也会更加的方便！”
李世民真的是忍不住的羡慕道。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流露出来太过的羡慕，可，他真的是忍不住，这火车，这铁路，他望着，眼睛真的是一眨都没眨。
这东西，真的好！
这就是科技！
这真的是能改变太多太多！
“真不知道，咱们大唐，什么时候才能有咱们自己的铁路和火车。”
长孙皇后也是充满了唏嘘。
这东西，谁不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