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獠牙,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已然刺破林清源脖颈处脆弱的皮肤,嵌入皮下组织,甚至能感受到下方那微弱跳动着的、饱含生命能量的颈动脉传来的诱人搏动。骸十七那双猩红的眼眸中,贪婪与满足的光芒大盛,它甚至能“品尝”到从那细微创口处渗出的、带着惊人纯净气息的血液滋味,这远比它以往吸食过的任何浑浊气血都要甘美,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灵性。
它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咕噜”声,吸吮的动作即将全力展开,要将这具皮囊下所有的生机彻底掠夺、吞噬。
林清源的意识,已然彻底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之中。最后一丝生命之火,如同风中之烛,在獠牙刺入的瞬间,噗地一声,熄灭了。他不再能感受到剧痛,不再能感受到恐惧,只剩下永恒的、虚无的死寂。
然而,就在这生命与死亡交替的绝对界限之上,就在骸十七即将尽情享用这顿“盛宴”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时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凝固、拉长。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如同撕裂夜幕的月光,又像是穿透层层空间壁垒的幻影,骤然出现在这狭窄、肮脏、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巷道之中。
来者身着一袭素白如雪的长衣,材质非丝非麻,在几乎不存在光源的黑暗中,竟自行流淌着一种柔和而清冷的微光,将周遭的污秽与黑暗悄然排开。她的出现,没有带起一丝风声,没有引起任何气流的扰动,仿佛她本就一直站在那里,只是从绝对的“静”中,显化出了“形”。
正是云芷!
她依旧是那副清丽绝俗的容颜,但此刻,那双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却蕴含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与威严。她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瞬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落在了正俯身在林清源“尸体”上的骸十七身上。
骸十七作为低阶僵尸,对于危险和上位者气息有着本能的敏锐感知。在云芷出现的刹那,它全身僵硬的肌肉纤维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剧烈的、不受控制的震颤!那并非恐惧——低阶僵尸的情感早已被煞气侵蚀殆尽——而是一种源于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的压制和来自煞核本能的战栗!它那双猩红的眸子猛地从林清源的脖颈处抬起,望向突然出现的云芷,浑浊的暗黄色眼珠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惊骇”的情绪。
它甚至来不及思考这突如其来的、散发着令它灵魂(如果它还有的话)都在哀嚎的气息的存在究竟是何物,也来不及去想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生存的本能(或者说,避免被彻底毁灭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它发出一声混合着威胁与极度不安的、嘶哑的咆哮,放弃了即将到口的美食,那只沾满林清源鲜血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向近在咫尺的云芷挥去!这一爪凝聚了它全部的力量和煞气,足以轻易将钢筋混凝土抓穿!
面对这足以致命的迅猛一击,云芷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防御或闪避姿态。
她只是,极其简单地,抬起了她那只素白如玉、纤细得仿佛不染丝毫尘埃的右手。
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近乎优雅的从容。然而,就是这样一只看似柔弱无骨的手,却在间不容发之际,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用食指与中指,轻轻地、随意地,点在了骸十七那蕴含着恐怖力量、布满污秽与煞气的手腕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巨响,没有能量冲击的剧烈爆发。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
“啵。”
如同水泡破裂,又像是某种东西被瞬间瓦解、剥离的细微声响。
然而,就是这轻描淡写的一指,落在骸十七的手腕上,却产生了毁灭性的效果!
骸十七那前冲的、凝聚了全身煞气的凶猛姿态,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壁,骤然停滞!它那只挥出的手臂,从被云芷指尖点中的手腕处开始,仿佛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从内部彻底瓦解、崩碎!乌黑尖长的指甲、青灰色的皮肤、干瘪的肌肉、乃至坚硬的骨骼,都在一瞬间,如同风化了千万年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寸寸碎裂、化作齑粉!并且这种崩溃的趋势,还沿着它的手臂急速向上蔓延!
“嗷——!!!”
骸十七发出了它降临此地后第一声真正意义上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难以置信的凄厉惨嚎!那嚎叫声不似人声,更像是金属摩擦与野兽垂死哀鸣的混合体,尖锐地刺破了巷道的死寂。
它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不受控制地、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后猛地倒飞出去,“轰”地一声巨响,重重地砸在十几米外斑驳的墙壁上,将坚硬的砖墙都砸出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痕,然后才如同破麻袋般滑落在地。它残余的身体蜷缩着,剧烈地抽搐,断裂的手臂处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股浓稠如墨、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煞气在不断逸散,试图修复那几乎不可能修复的创伤,但速度极其缓慢,显然云芷那一指中蕴含的力量,远不止物理层面的破坏那么简单。
云芷甚至没有多看那遭受重创、暂时失去威胁的骸十七一眼。仿佛刚才随手碾碎的,不过是一只扰人清净的蚊蝇。
她的目光,已然落在了墙边,那个倒在血泊之中,脖颈处有着两个清晰牙印,胸口还有一个恐怖贯穿伤,早已气息断绝、生机全无的年轻人身上。
她缓步走到林清源的“尸体”旁,蹲下身来。素白的衣裙曳地,却奇异地没有沾染上丝毫的污秽与血迹。
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林清源冰冷的手腕上,并非把脉,而是在感知着什么。随即,她的目光扫过他胸腹间那狰狞的伤口,以及脖颈上那两个正在缓慢渗出最后几滴血珠的牙印。
她那始终平静无波的绝美脸庞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了一抹极其凝重的神色。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投入石子的古潭,泛起了清晰的涟漪。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紧地锁了起来。
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不仅仅是失血过多,不仅仅是内脏破损。骸十七的利爪之上,蕴含的精纯阴煞之气,早已在撕裂他身体的同时,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甚至开始侵蚀他尚未完全消散的、微弱的灵魂残片。而脖颈处被獠牙刺破,更是意味着僵尸本源的尸毒,已经随着最初的吸吮,注入了他的血脉。
通俗来说,他不仅死了,而且尸体正在被煞气和尸毒飞速污染、异化。
即便是她,此刻也无法简单地判断,眼前这具年轻的、尚存一丝余温的躯壳,究竟还算不算是“林清源”。那曾经让她偶尔会驻足凝视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微弱纯净气息,此刻已被死亡和污秽彻底掩盖,几不可察。
救,或许已无从救起。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
云芷蹲在血泊旁,凝视着林清源苍白而安详(或许只是死亡带来的错觉)的面容,陷入了短暂的、却仿佛凝滞了时光的沉默。巷道的深处,只剩下骸十七偶尔发出的、痛苦而微弱的抽搐声,以及那如同背景噪音般、不断逸散的煞气的嘶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