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量,真他娘实在!”
李强掂了掂肩上的麻袋,“够咱爷们儿喝几顿烧刀子了!”
“想得美!”张卫国笑骂,“钱得紧着正事儿用!先紧着队上!”
回到屯子,直接奔了屯公所。
赵刚和老朱都在。
一看这阵势,老朱烟袋锅子差点掉了:“嚯!卫国,你们这是…捅了狼窝了?”
张卫国把事儿简单一说。
赵刚看着那几张油光水滑的狼皮,尤其是头狼那张,眼睛也亮了。
“好东西!老刘头肯定给高价!若琴,记上账!狍子肉各家分分,皮子和狼骨、狼肉都留着,明儿我亲自跑趟县供销社!”
徐若琴也赶忙拿出红算盘,噼里啪啦拨着珠子记数,脸上也带了笑。
屯子里的人听说打了大狼还换了钱,都围过来看热闹,七嘴八舌。
“还得是卫国!带着小斑就是厉害!”
“这下开春不愁了!”
“小斑伤咋样了?没大事吧?”
张卫国含糊应着,心里惦记着小斑的伤和那股子野性。
过了几天,地里的活计告一段落。
张卫国心里总不踏实,想着小斑的伤,也想着爷爷教的那手甩腕子的枪法。
他背上五六半,揣上爷爷给的盒子炮和那枚黄铜弹壳,跟若琴打了声招呼。
“我进山转转,看看套子,顺便练练枪法。”
徐若琴给他装了俩苞米面饼子和一块咸菜疙瘩。
“小心点,早回。”
张卫国点点头,独自进了山。
他没走上次的峡谷,而是往黑龙山更高、更背阴的老林子里钻。
雪化了不少,露出底下黑黢黢的腐叶和嶙峋的石头,不太好走。
现在已经进了三月份,正是化雪的时候。
树林里到处都是那种晶莹剔透的薄雪,像玻璃碴似的,一捅就破。
走了小半天,在一片背风的老松林子里,张卫国忽然停住了脚。
他鼻子灵,闻到一股淡淡的、不同于野兽的烟火味儿,还有…一股子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
他立刻警觉起来,猫下腰,轻轻拨开前面的灌木枝子。
只见前面十几步远,一块背风的大青石旁,坐着个老头。
这老头看着岁数不小了,头发胡子都花白,乱糟糟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棉袄棉裤,脚上是双破毡疙瘩。
他背对着张卫国,正低着头,手里拿着块油布,极其专注地擦拭着一杆步枪。
那枪!
张卫国一眼就认出来,不是他们常用的五六半,也不是爷爷的盒子炮。
而是一杆老式的,枪管细长,带个巨大的、弯月形的弹仓。
木托子磨得油亮包浆,透着股历经沧桑的彪悍劲儿——是杆老毛子的“水连珠”!
老头擦枪的动作,慢,却稳得吓人。
每一寸枪管,每一个机件,都擦得锃亮,抹上薄薄一层枪油。
那专注劲儿,像是在伺候祖宗。
张卫国看得入神,脚下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
“咔嚓!”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刺耳。
老头擦枪的手瞬间顿住,像被按了暂停键。
下一秒,他也没回头,那杆擦得锃亮的水连珠就像活了似的,“唰”一下闪电般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精准无比地指向了张卫国藏身的灌木丛!
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张卫国头皮一炸!
这反应速度,比他自己甩盒子炮还快!
他感觉一股子冰冷的杀气瞬间锁定了自己,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谁?”
老头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磨过木头,没什么情绪,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张卫国赶紧站起来,把五六半挂在肩上,举起双手示意没恶意。
“大爷!别开枪!我是下头屯子里的,张卫国!进山转转,没瞅见您在这儿!”
老头缓缓转过身。
一张脸像老树皮,刻满了深深的褶子,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鹰隼,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他上下打量着张卫国,尤其在他肩上的五六半和腰间鼓囊囊的地方多停留了几秒。
那股子锁定张卫国的杀气慢慢散了,但眼神里的审视一点没少。
“你这附近屯子里的?”
老头嘶哑地问,手里水连珠的枪口微微垂下了点,但手指依旧搭在扳机护圈上。
“是!团结屯的!”张卫国赶紧点头,“大爷,您老这是…一个人搁这儿?”
老头没回答,只是用那双鹰眼又扫了扫张卫国背着的猎囊和脚上的鞋,嘶哑地问。
“身上有铁锈味儿,手上有茧子,刚开过荤?小子,玩枪的?”
张卫国心里一惊,这老头眼睛太毒!
“是…跟着长辈学过几天,打点山货混个温饱。”
“学过几天?”
老头哼了一声,那声音像破风箱,“使唤啥家伙?肩上那杆半自动?”
“嗯。”张卫国应道。
“使唤得咋样?”
老头抬抬下巴,指向几十步外一棵老松树树干上,那里趴着个灰扑扑的东西,是个晒干的老松塔,也就拳头大小。
“瞅见那个松塔没?打下来我瞅瞅。”
老头语气平淡,像在说“把那碗递给我”。
张卫国一愣,这距离,打松塔?
那玩意隔着这老远啥也看不清,能打中除非是有鬼!
有点难度,不过似乎也不是不行。
不管怎么说也绝对比爷爷让打中那随时都在乱动的飞鸟简单。
他吸了口气,摘下五六半,哗啦一声顶上火,端平,屏息,瞄准。
爷爷教的甩腕子感觉还在,他努力回忆着那种“凭手感”的劲儿。
瞄了几秒,感觉差不多了,扣动扳机!
砰!
子弹呼啸而出,打在松塔下方半尺多的树干上,木屑纷飞。
松塔晃了晃,没掉。
张卫国脸一红。
“呵。”
“你这哪里是混个温饱,你这分明是个练家子啊!”
老头喉咙里发出个短促的音节,听不出是笑还是嗤。
他把自己那杆擦得锃亮的水连珠往旁边的石头上一靠,伸出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枪,拿来。”
张卫国有点懵,但还是把五六半递了过去。
老头接过枪,那杆比他胳膊还长的五六半在他手里掂了掂,动作极其自然流畅。
那轻车熟路的感觉,给人一种久经沙场、洞悉一切的感觉。
仿佛这枪天生就该长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