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我没说姗姗,我说的是李峥呀,我说的是她!我是让她洗衣做饭,伺候你们...”
张知丛一听,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怒不可遏:“汪同志,我有必要提醒你,现在是新社会,旧时代那套奴隶制度早就废除了,我与李峥,是在她生产大队长和水厂几位领导共同签字盖章下,在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的。
我是娶,不是买下人。
注意你的言词,莫拿旧社会那套来行事。”
蒋外婆一噎,暗道不好!
这几年要不是几个孩子念着她,张家估计没她的地。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说辞时,张知丛又道:“照你这么说,老子的媳妇,还不如儿子的媳妇?李峥还要伺候儿子、儿媳?
这算哪门子道理?
要不出去找人理论理论?
红军,既然你外婆这样认为,你们也觉得她说的对!
那这样,你来当爹,我来做你的儿子,让我也享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福!”
这话,太重了,张红军受不住,立马认错。
“爸!我..没有...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哈哈...咳咳咳...”躲在右边院里偷听的王大爷,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以前怎没看出张知丛还有这一面,太逗了!
“你小点声,别被那边听到。”
王大爷回过头,瞪了王淑芬一眼,“又不是我一个人在笑,淑芳呀,你媳妇也在笑呀,孙媳妇,听到没?多学学人家黄姗姗,以后你也别干活,让淑芬伺候你!”
说着,他扯着嗓门,朝张家大喊:“小张啊,要说我!这几个玩意这么不孝,你就该抽一顿,他们是儿子,可不是祖宗!好吃好喝供着,供出一群白眼狼!”
王淑芳也怕儿子儿媳有样学样,当即就说:“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当娘的还要伺候儿子、儿媳。
张主任,你当初怎么不好好打听打听!娶这么个懒婆娘回来,还要男人、老子娘干活伺候,真倒了八辈子霉!”
“可不是嘛,那天的镯子,真当我们几个眼瞎呀,看不出来...”
“...”
这会才八点钟,大人明天不上班、孩子又不上学,难得这么清闲,整个二号巷,就张家院子开着灯,一群闲着没事干的人,不得出来遛遛门?
甭管李峥是亲娘,还是后妈,这儿媳娶进门,难道不该干活?难道还要爸妈好吃好喝供着?
都是会当爹妈的人,自然不喜娶回这样一个祖宗,纷纷围过来,张家围墙又不高,或者说整个响水巷的围墙都矮,只有一米七左右,个高的人稍稍垫着脚,就看的一清二楚,更有人直接扒开门听。
张知丛倒不觉得有什么,但张红军不行,他还没习惯被人指指点点,整个人臊得慌。
“爸...”
张知从:“娶媳妇回来,是要伺候我们,这话,我从未说过,也没有教过你们。
话是你外婆说的,红强、红仁,你们觉得她说得对吗?”
张红强第一个点头。
张红仁犹豫了,看了眼大哥,再瞥了眼外婆,这事好像不怎么对,但他一时无法分辨,只得在二哥的怂恿下点头。
“红军,你说呢?”
张红军不想回答,若说对,姗姗就要干活,若说不对,他就要否定外婆,并且承认李峥的付出,自己还要分担家务。
无论怎么选,他都要干活。
“哥,你咋回事,快回答呀~当时你也认可这话,你还叫我们也不要干活呀。”张红强催促,一下午,他就吃了一个冰棍,早就饿了,想着回来吃晚饭。
结果到这个点,还没吃上。
“我..我..”
若是平时,二弟说这话,张红军定要给他来上一拳,竟拆他的底,但现在不是拆不拆的问题,是他要怎么回答。
张红军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好一会,也没说出个所以然,黄姗姗是他一眼相中的,他疯狂追了两个月,姗姗才勉为其难的答应。
他也说过,嫁进来不用她干活这话,现在闹成这样,他有些骑虎难下,要是李姨不生病就好了,家里这些活自然有人做。
张红军才十八岁,还没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捕捉到他眼底的一抹怨气,张知丛觉得自己很失败,他怎会生出这般没种的儿子?既没能力反对蒋外婆,也不想承担本该自己和黄珊珊那份活计,反而怨起旁人来?
是李峥太好欺负了?
他眼底浓浓的失落,被身后一道沙哑声音中断。
“锅!锅!烧锅了!”
张知丛回过头,看着从里掀开一角的窗帘,他愣了愣,猛地看向炉子,那口铝锅正冒着青烟,昏黄的灯光下,若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他大步过去,抓起锅耳,忍着烫,将锅甩在地上。
‘哐---当’一声,张知丛的脸,瞬间比烧干的铝锅还黑。
指尖的灼烧,让他不禁轻揉着,张知丛回过头,目光深邃的看向张红军:“我养你到十八,给你找工作,给你娶媳妇,我自认尽到了父亲的责任,而现在,你有两条路可选择。
一、分家!过你自己的日子去。
二、留下来,担起你身为兄长的责任。”
听得张红军一脸错愕,木讷的看着张知丛回屋。
周围人也傻眼了,还以为张知丛会打一顿呢,就这...
“你说他啥意思?”
“张主任啥意思,我不知道,但黄珊珊肯定高兴呀,这刚嫁进来,就能分家过自己的小日子,手里有钱,还不用伺候公婆...”
“她哪来的钱?就带了个镯子进门。”
“两人有工作呀,好歹饿不死,万一张主任再给点钱?”
“张主任怕是没钱哦,我听说他给儿子娶媳妇都是找翠花借的钱,这几天李峥又生病,连着三天去了医院...”
“啊...李峥怎么又进了医院?啥病?”
“...”
李峥没病,她只是做了个关于未来的梦,对于张知丛今晚的所作所为,她不发表任何看法,毕竟嗓子痛。
哪怕她躺在床上,也能听到外头的蛐蛐声,但她没兴趣听,早上空着肚子做检查,就出医院那会,吃了两个梅菜饼子,回来又跟张知丛闹了一番。
她饿啊,饿得前胸贴后背。
‘咕咕咕...’
以为是自己肚子叫,李峥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住,爬了起来,偷偷来到门口。
打开柜子一瞧,好家伙!只剩一点点米,挂面没了,她存的三斤花生,连着布袋子也消失了,又去看了眼烧干的锅,她感觉最多十天,这锅就要坏。
可惜了,又要花钱补。
她揉了揉肚子,回屋才想起张知丛买的糖。
5元钱,买了105颗大白兔。
她拎着口袋,盘腿坐到凉板上,含了一颗,嗯...果然甜。
这时,张知丛无比幽怨的声音响起。
“给我一颗。”
李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