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梦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床榻上的太后看得真切,本就微弱的气息骤然一滞,仿佛被那推搡之势狠狠扼住了咽喉。倏然间,竟似有股残存的精魄自将散的魂魄中迸出,枯槁如柴的手猛然从狐貂锦衾下探出,直指皇帝,指尖颤抖却坚定,声音嘶哑如砂石磨刃,字字带血:“你……你竟敢对皇后动起手!还有竹息!竹息跟着哀家四十多年,四十余载春秋,连哀家的发髻,都是她一梳到底,一梳到老——不过因她听了哀家骂你两句‘残忍’,骂你不该杀隆科多,不该将亲弟弟囚于宗人府,不闻不问,你便容她不得!竟命夏刈那阉人,在她汤药里掺了什么好玩意儿,让她‘暴毙’,连一口薄棺、一缕全魂都未留下!你这般草菅人命,还谈什么江山社稷?还谈什么仁君之道?你配穿这龙袍吗?配坐这金殿吗?!”

这话如烧红的烙铁,直直烙在皇帝心口,烫得他瞳孔骤缩,脸色瞬间阴沉如墨,眼底怒意翻涌,更夹杂着一丝被撕开隐秘疮疤的阴鸷与狼狈。他冷声喝道:“隆科多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罪证确凿,诛之乃正国法!竹息身为内侍,私传您怨言,挑唆母子离心,动摇国本,死有余辜!朕赐她‘暴毙’,已是念她伺候您多年,留了最后几分体面——总好过让她赤身露体,跪于午门,被百官唾骂,斩首示众!皇额娘,您莫再执迷于这些陈年旧事,还是省省心,保重您这将熄的残躯吧!”

太后闻言,咳得胸口剧烈起伏,狐貂毛皮衣下的身子抖如风中残烛,仿佛一口气便能吹灭。可就在这将熄未熄之际,忽见她双目圆睁,眼底竟掠过一丝异样的清明与锐光——那不是回光,而是积压了半生的怒与痛,终于在生命尽头轰然爆发。她竟不知从何处涌来一股气力,脊背一挺,竟硬生生从锦衾中半坐而起!发髻散乱,白发披垂,枯瘦的双手撑在床沿,指节泛白,如老树盘根,死死抠住那雕金床栏,仿佛要将这江山最后的重量,都压进指尖。

她喘息着,声音却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威严:“体面?!你给她的‘体面’,就是让她无声无息地烂在寿康宫的冷屋里,连魂魄都不得归宗?那五十两银子去了哪里你心里清楚!你怕的,不是她挑拨,是你自己心虚!你怕她把真相说出去——说你杀隆科多,不是为国法,是为夺权!说你囚老十四,不是为惩罪,是为泄愤!你不敢让他开口,不敢听他辩解,更不敢面对他那双像极了先帝的眼睛!”

她喘得厉害,喉间咯咯作响,却仍一字一句,如刀刻入骨:“哀家要你——放老十四出来!让他来见哀家最后一面!他性子倔,可他心是干净的!当年之事,是老八设局,是年羹尧逼宫,他不过是个被推上风口的棋子!你就不能……不能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三年了!三年啊!他被锁在宗人府那暗无天日的屋子里,连窗扇都不许开半寸,连他自小爱吃的奶酥,都被你一道旨意禁了!如今哀家要死了,连这点心愿都不肯遂?你告诉我,这是‘孝’?这是‘仁’?!”

她声音渐弱,却字字泣血:“你忘了……忘了当年你在潜邸,被老八逼得走投无路,是谁披甲执锐,星夜兼程,带着三百亲兵杀回京师护你周全?是你这个亲弟弟啊!是你亲弟弟用命换来的今日江山!可你呢?你把他关起来,像关一只待宰的羊,连他姐姐——哀家这最后一口气,都求不动你吗?!”

话音落时,她身子猛地一软,如断线傀儡般向后倒去,那股骤然燃起的精气神,仿佛耗尽了她最后的寿数。狐貂锦衾滑落肩头,露出她瘦骨嶙峋的肩胛,像一对枯折的蝶翼。可她仍睁着眼,直直望着皇帝,那目光里没有哀求,只有悲悯,有愤怒,更有对这个儿子、这个帝王,最深的失望。

殿内死寂如渊,连烛火都凝滞不动。唯有那半倾的花几,还微微晃着,映着满室悲凉。

就在这时,殿外风声微动,帘影轻摇,毓恪低垂着眼,悄无声息地踏进殿来。她一身灰布宫装,洗得发白,边角已起了毛边,仿佛连宫人最末等的体面都未曾争得。鬓边仅簪一支素银簪子,簪头钝拙,无珠无宝,倒像是从旧年匣底翻出的遗物。手中托着一盏参汤,汤色灰褐,热气早散,碗沿还凝着几道洗不净的药渍——这已不是第一回端来,也未必是最后一回。

她屈膝行礼,动作轻缓得如同怕惊了殿中将熄的残烛,声音低柔,却掩不住一丝细微的颤:“太后娘娘,您喝口参汤润润喉吧。”

将汤碗轻轻搁在床侧矮几上,她指尖微凉,触到那冰凉的瓷壁,像触到了这深宫最冷的真相。趁转身整理案上药碗的间隙,她极快地将藏在袖中的细麻绳绕上手腕——那绳子粗糙,是她早几日便备下的,藏于夹层,连线头都细细烧过,不留痕迹。她知道,今日殿中风云暗涌,稍有不慎,便可能成了帝王怒火下的祭品。可她偏要来,偏要站在这风口浪尖。她想,若躲在外头,反倒显得心虚;不如就在这儿,低眉顺眼,做一盏无人注意的灯,反倒能借“贴身伺候”之名,保一时周全。

她垂首立于床尾,身影几乎融进那重重帷幔的暗影里,轻声补了一句:“奴婢就在这儿伺候着,太后有任何吩咐,奴婢即刻应着。”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却稳稳地落进了这死寂的殿宇。皇帝斜睨她一眼,只当是太后身边的老宫女,怕担失职之罪,便未多想,只冷哼一声,目光重又落回榻上那具将熄的躯体。

“解释?”皇帝冷笑,唇角一扬,满是讥诮,眼底却冷得能结出霜来,“他拿着老八给的兵符仿制品,在西北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朕在京中被老八党围攻,这叫没有反心?他手下将领的供词,他亲笔写给老八的‘效忠信’,难道都是朕捏造的?皇额娘您别再自欺欺人了!他心里可曾有过朕这个哥哥?可曾有过大清的江山?他有的,只有他自己的野心!当年他护着朕,不过是因为他怕老八登基,他自己也落不得好——说到底,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您却要朕念他的‘恩情’?”

他猛地向前一步,龙靴踏地,声如闷雷,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朕若是放他出来,他必定与老八余党勾结,京中必乱,天下必反,百姓流离,血流成河!您要朕眼睁睁看着这江山崩塌,就为了成全您一个‘慈母’的念想?您为了他,连这万里江山都不顾了吗?”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太后气得眼前发黑,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千斤重石压着肺腑。她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皇帝,那目光里,有震惊,有痛心,更有深不见底的失望。她颤抖着抬起手,指着那曾是她怀中稚子、如今却如修罗降世的帝王,声音嘶哑如裂帛:“哀家……哀家怎么就生出你这样冷血无情的儿子……哀家后悔……当年先帝属意你的时候,哀家就该拦着!就该跪在先帝面前,哭着求他另立储君!你骨子里只有权力,没有亲情,没有仁心,没有半分帝王该有的温良!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不配坐这金銮殿,不配承这大清江山!”

“不配?”皇帝骤然攥紧拳头,青筋在手背暴起如虬龙,仿佛要将掌心的空气捏碎成血雾。声音颤抖,却更显狰狞,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碾出,带着血腥气,砸在殿中如惊雷炸响:“皇额娘您有什么资格说朕不配?您以为您做的那些事,朕当真不知?孝懿仁皇后待朕如亲生,慈和贤德,一生清白,从未有过半分逾矩;可您呢?当年您与隆科多的私情,真当皇阿玛被蒙在鼓里?真当这紫禁城没有眼睛?您背着先帝私相授受,靠着他手里的兵权,才坐上这太后之位,享天下荣养!您背叛了先帝,背叛了皇家的体面,背叛了这江山社稷的尊严!您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谈‘亲情’?谈‘配不配’?您连做这额娘的体面,都早已丢尽了!”

他猛然逼近一步,龙袍翻涌如黑云压城,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嘶吼,字字如刀,直刺太后心口:“皇阿玛是天子啊!九五之尊,承天命而治万民,统御四海,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你……你竟敢……竟敢与一介人臣私通,与隆科多那等臣子,行那苟且之事!你们……你们是一对奸夫淫妇!是皇家的耻辱!是社稷宗庙的污点!怎能背弃天子?怎能玷污凤位?怎能……怎能以私情换权位,以贞节换尊荣?!”

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跳动,仿佛眼前不是生母,而是那夜深宫密室中,与外臣私会的罪妇。那“奸夫淫妇”四字,如匕首,狠狠剜进太后的胸膛。她浑身剧震,仿佛被这四个字钉死在龙榻之上,连呼吸都成了刑罚。

就在刹那,宜修如遭重击,踉跄一步,几乎跌倒。她双眸圆睁,唇瓣微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仿佛被那“奸夫淫妇”四字生生扼住了咽喉。她想劝阻,想跪地哀求,想喊一声“皇上不要再说了”,可喉咙像被滚烫的铁钳夹住,一个字也吐不出。她望着皇帝,望着那个与她相伴二十余年的夫君——那个曾于春日折梅、冬夜拥衾,轻声唤她“小宜”的男子——此刻却如阿修罗降世,面目狰狞,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恨意与决绝。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发颤,指尖冰凉,连裙裾都簌簌抖动,仿佛二十年的恩爱温情,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幻梦,此刻被这四字彻底撕碎,片甲不留。

她终于明白,原来这宫里,从来就没有“夫妻”。有的,只是“君”与“臣”,“帝”与“后”,“天子”与“罪妇”。她望着他,仿佛望着一个陌生人,一个她从未真正认识过的帝王。她想哭,却哭不出;想跪,却跪不下——她连做一名妻子的资格,都在这声声控诉中,被剥夺得干干净净。

可就在这心魂俱裂的瞬间,一个更幽深、更冰冷的念头,如毒蛇般悄然钻入她的心底:若有一日,他知晓了真相——那个被他奉为白月光、一生追念不休的纯元皇后,那个他口中“世间至纯至善”的女子,竟是自己亲手毒杀的……他又会如何待她?

她不敢想,却又无法遏制地想。他连亲生额娘都能当众斥为“淫妇”,能将养育之恩碾作尘泥,能将母子伦常踩于脚下。那她呢?她这个曾与他同床共枕二十余载的女子,在他眼中,又算什么?五马分尸?还是夷灭全族?

她指尖颤抖,冷汗浸透中衣,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她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忽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靠近过他。这二十多年,她爱的,或许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冰冷的龙椅,一尊披着人皮的神像,一个被执念与权欲扭曲的孤魂。

缓缓闭上眼,仿佛已看见自己被押赴刑场,听见族人哀嚎,看见皇帝站在高台之上,眼神空寂,不带一丝悲悯。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在帝王的心里,从来就容不下两个女人——一个死了,另一个,也终将为她陪葬。

殿内死寂如渊,连烛火都为之瑟缩。那“天子”与“奸夫淫妇”的对峙,如天地倒悬,伦常崩裂,再无转圜余地。

这话如惊雷炸响,劈开尘封多年的秘辛,直劈进太后心口。她浑身猛地一僵,仿佛被那“私情”二字钉在了床榻上,连呼吸都骤然停滞。嘴角那道旧日血痕再度裂开,一缕暗红缓缓渗出,顺着唇角滑落,滴在狐貂锦衾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曼陀罗。她睁大眼,死死盯着皇帝,瞳孔里映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是她亲生的儿子,却用最锋利的刀,剖开了她一生最深的耻辱。

她张了张嘴,想辩,想斥,想哭喊,可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气音,像风箱破漏,再难成句。那手指颤抖着,指向皇帝,却终究无力地垂落,如枯枝断于寒夜。锦被上,那只手静静躺着,青筋盘结,瘦骨嶙峋,仿佛一具被抽尽魂魄的残骸。

殿内死寂如渊,连烛火都凝固了。唯有那盏凉透的参汤,静静立在矮几上,热气早已散尽,像这宫中,所有未及说出口的温情,所有来不及挽回的亲情,都已冷透。

毓恪垂首立于床尾,手腕上的细麻绳悄然收紧,勒进皮肉,她却浑然不觉。她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清晰——她知道,今日所见,已非宫闱琐事,而是帝王家最不堪的真相:亲情如纸,权力如刀,一刀两断,血溅金阶。

皇帝盯着太后毫无生气的脸,瞳孔里的空白渐渐被慌乱取代,他猛地转身,朝着殿外嘶吼:“公孙弗!给朕滚进来!”

吼声如裂帛,穿透重重殿宇,震得廊下铜铃轻颤。守在门外的公孙弗早已听得心惊肉跳,此刻更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药箱“哐”地一声磕在门槛上,险些摔得粉碎。他一眼瞥见床榻上太后的模样——双目圆睁,唇角凝血,一切都触目惊心。他脸色瞬间煞白,几乎站立不稳,忙快步上前,颤抖着手指搭在太后枯瘦的腕脉上——指尖下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凉,连半分搏动都探不到。

公孙弗的身子晃了晃,如遭重击,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连灵魂都在叩首。声音带着难掩的惶恐与颤抖:“回……回皇上……太后娘娘她……她是怒火攻心,痰迷心窍,气血逆行,经脉俱闭……已经……已经崩逝了!”

“崩逝”二字,如寒刃出鞘,斩断最后一丝侥幸。话音落地,殿内彻底死寂,连烛火都凝滞不动。只有皇帝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绝望。他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太后睁着的眼睛——那双曾含笑望他、也曾含恨斥他的眼,此刻空洞地望着帐顶,仿佛在质问,又仿佛在哀叹。他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方才的怒意与戾气,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死讯”冲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具被悔恨与惊惧啃噬的躯壳。

他竟……真的,把她,活活气死了?

那个生他、养他、护他二十余年的女人,那个即便被他斥为“罪妇”也未曾还口一句的母亲,就这样,在他一声声“奸夫淫妇”的咒骂中,断了气息,闭了双目,再不睁眼看他。

公孙弗的话音刚落,宜修再也绷不住先前的隐忍,右手紧紧捂着胸口,仿佛那里有一把刀在绞割,左手猛地掩住脸,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那哭声起初低哑,如孤雁哀鸣,继而撕心裂肺,一声比一声悲切,仿佛要将这二十余年来积压的委屈、恐惧、爱恨与不甘,尽数哭尽。她哭的不只是太后之死,更是这深宫的凉薄——前一刻还母仪天下,下一瞬便成孤魂野鬼;她哭的也不只是伦常崩裂,更是自己的命运倒影——今日是太后,明日,会不会是她?

哭声在殿中回荡,如寒夜孤魂的吟唱,打破死寂,却更添凄凉。

殿外的宫女太监本就竖着耳朵听动静,此刻闻得哭声,便知大事不好。悲戚的呼喊声如寒潮般迅速蔓延,不过片刻,整个寿康宫外便哭声震天,连檐角的铜铃都似被哀意浸透,发出呜咽般的轻响。闻信赶来的妃嫔们提着裙摆匆匆而至,步履凌乱,钗环不整,刚踏入殿门,见床榻上太后双目圆睁、气息全无,再看皇帝僵立如石、面如死灰的模样,顿时齐刷刷跪倒在地,哭声此起彼伏,响彻殿宇——有的是真为太后离世伤心,泪湿罗帕,声断气咽;有的却是掩人耳目,做足戏文,哭得有板有眼,却不见半滴泪痕。唯有乌雅碧檀,跪在人群最外侧,哭得最为响亮,肩膀剧烈颤抖,连发髻上的珠钗都晃得叮当作响,玉坠相击,声如碎玉,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借着哭声倾泻出来,生怕旁人看不出她的“悲痛”,又似在向这满殿之人宣告:我,才是最懂礼数、最重情义的那个。

宜修哭到几乎喘不过气,胸口如压巨石,身子微微摇晃,唇色泛青,若不是用没受伤的左手撑着冰冷的金砖,险些栽倒在地。她的眼泪混着冷汗滑落,滴在青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那不是全然的悲恸,而是恐惧、悔恨与自保的本能交织成的绝望。她知道,太后一死,她在这宫中最后的倚仗也断了。

而毓恪依旧立于床尾,如一株静默的素兰,不跪不泣,只静静望着眼前这一片哭天抢地的景象。她未披孝,未着素,却比任何人都更像一个送葬的人。她悄悄将手腕上的麻绳又攥紧了几分,那粗糙的麻线勒进皮肉,痛感让她保持清醒。她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平静,仿佛早已预料此局,又仿佛在等待一个终于到来的转机——太后一去,这宫里的天,怕是又要变了。而变天之前,总要有人先死,有人先哭,有人,先闭上眼。

寿康宫内外,白幔迅速垂落,如雪似雾,将雕梁画栋裹成一片素缟。那些白布原就备着,只等一个时辰,一纸诏书,便能将喜庆的金红尽数覆盖。宫人们手脚麻利,却无人敢出声,只余布帛拂地的窸窣声,与哭声交织,竟似一场早已排演好的丧仪。白幔高悬,遮了日光,也遮了人心,连那盏曾照过太后最后一眼的宫灯,也被蒙上了白纱,光也冷了,人也凉了。

殿中哭声愈烈,却无人敢去合上太后的眼睛。她仍望着帐顶,望着那幅绣着百子千孙的帐图,讽刺得如同命运的冷笑。皇帝终于动了动,踉跄一步,伸手欲触她面容,却又在半空停住,指尖颤抖,终是不敢落下——他骂她罪妇,却终究不敢亲手为她闭目。

而就在这满殿素白、哭声如潮之中,毓恪悄然抬眼,望向殿外——天色阴沉,风卷残云,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雨,正从紫禁城的深处,悄然涌来。

皇帝怒吼着把所有人包括宜修全都赶了出去,声如雷霆,震得殿梁簌簌落灰。他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却在众人退下的一瞬,骤然沉寂。殿门轰然闭合,隔绝了外头哭天抢地的喧嚣,也隔绝了这紫禁城二十年来所有虚伪的温情与遮掩。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回太后的榻前,龙袍拖地,步履沉重如负千钧。那曾指点江山、杀伐决断的手,此刻微微颤抖着,轻轻抚上太后冰冷的脸颊。他望着她睁着的双眼,仿佛要从中寻回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温柔——可那眼里,只剩空洞,与他幼时记忆中那个将他揽入怀中、轻拍哼唱的女人,早已判若两人。

他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是心碎的回音。他端端正正地叩下第一个头,额触冰凉的地面,声音低哑却清晰:“皇额娘……”

第二个头落下,他闭上眼,嗓音微颤:“就算您恨儿子……你我母子缘分,也就尽了。”

第三个头,他停了许久,才缓缓抬起,指尖轻轻拂过太后眼角,似想为她合上双目,却又停住——他不敢。他怕这一合,便真再无相见之期。

第四个头,他伏地不起,良久,才低声喃喃,如孩童般脆弱:“儿子只求您……再唱一遍哄孩子的歌谣……”(神三鬼四,太后崩逝)

声音轻得像风,却重得压碎了整座宫殿的寂静。

云板同时也重重敲了四下,是丧钟的声音。

外头的哭泣声更响了。

“那样哄孩子的歌谣……您从未给儿子唱过。”

他说完,依旧伏在地面,一动不动。殿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孤寂地投在白幔之上,宛如一个被遗弃的孤儿。他曾是天子,是帝王,是万人之上、执掌生死的九五之尊,可此刻,他只是个没能听过母亲一首摇篮曲的孩子。

他记得的,只有她冷眼、斥责、疏离,还有那句“你若不成器,我宁可从未生你”。他从未见过她为他缝衣,未曾见她为他掖被,更未曾听过她轻声细语地唤他一声“胤禛”——那名字,只在她临终前,被他嘶吼着喊出,才终于从她唇间溢出,却已带着血与恨。

如今,她走了。带着一生的怨,一生的痛,一生未能说出口的爱与失望,走了。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太后冰凉的手,那手上还戴着她从不离身的翡翠护甲,如今却冷得像一块死玉。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试图汲取一丝温度,可那寒意却顺着血脉直侵心口,冻得他几乎窒息。

“您走吧……去找他…”他低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儿子……这回不拦您了。”

“若有来生……你不要再我的额娘。”

烛火忽明忽灭,似有风从窗隙钻入,吹动白幔轻扬,宛如魂魄悄然离去。他仍跪着,一动不动,仿佛要将自己跪成一座碑,一座刻满悔恨与孤寂的碑,立在这座埋葬了所有温情的宫殿里。

而殿外,白幔如雪,层层叠叠,将寿康宫裹成一座巨大的坟茔。风过处,幔帐翻飞,如无数素衣招魂,又似在为这紫禁城即将降临的腥风血雨,提前披上丧服。

只有立在镂花门外的宜修知道

从今夜起,这个皇帝,再不是从前那个皇帝了。

他或许会更狠,更冷,更不容情。

因为他终于明白,这世上,再无人会为他唱一首歌。

而那首歌,他永远,也听不到了。

随梦书屋推荐阅读:斗罗2:和霍挂比金手指后成团宠穿越成姐姐,妹妹你要干嘛?问鼎记!寻找胭脂[射雕同人]妖女七零:炮灰夫妻发家忙七零之小媳妇甜甜嘴疯批跑断腿穿越异界之崛起逆世穿越之灵域传奇盛宠之嫡女医妃陆沉周若雪小说免费阅读全文好孩子小明去哪了盗墓:选对喜欢的CP嗑合成召唤摄政王的神探娇妻龙珠:我能吸收能量变强游走诸天,全靠暗黑技能多!我有一个诡王朝精灵游病娇师姐装呆套路我,人麻了!娱乐圈,大佬只想摆烂掐指一算,你是逃犯!重生娇妻已上线崩坏:雷电芽衣之名阴郁疯批师尊,对我垂涎欲滴快穿之这段数据成精了吧我在万界都有分身是拖油瓶也是青梅竹马我打打打打打打死你个渣男换老公女尊也得嫁人斩神:穿越后的决斗之旅四合院:开局先把媳妇娶了抗战:我们的59在前进重生木兰辞温院长身娇体软,京圈太子爷对她上瘾狐妖:剑圣一心重生1962之开局怒扇禽淮茹要命!我睡的小白脸是首富太子爷星林风途娶鬼妻行阴阳小鬼拜师璃雪快乐田园生活绑定神豪系统,我有亿点点钱味主骑砍:从破落农庄开始四合院,开局一个太初仙境手握空间,和离后开启流放高端局仙游云风录重生最强农妇修仙之混沌道果
随梦书屋搜藏榜:我的后宫奋斗记穿越改造男女的身高体重快穿之鬼差女配打工日常冷冬气候种田,我在古代开超市位面收集功德高武:金手指姐姐是我的理想型无上至尊是狼不是狗给疯批霸总当替身后,我成了顶流盗墓:反派系统,开局保护伞公司下堂王妃是毒医救命!我好像被禁欲陆警官看上了重生六零,带着空间宠夫暴富被迫攻略反派剑尊后,全书he了通天神医本是人好可不可以勇敢点从龙族开启的异世界生活表白装高傲,我转身校花崩溃哭了除魔人:开局遇到大黑佛母恋综直播:女扮男装的她引爆热搜重生之后,娶了诡新娘做老婆孤女穿成小丫鬟龙族之龙骑士从聊斋开始,证就人道古史!爱的谜题:林晓萱要命!和章鱼网恋后,他疯了!重生之青樱回来后整顿后宫海贼王:渣女今天也在努力死遁跨越时空的花季我,诡异NPC,吓唬哥哥怎么了劫天之人天灾囤货,灵泉空间种田记[综韩]黑色阳光重生不谋爱,京圈大佬给我下跪了金玉传奇终默沦陷修罗场,大佬都想独占她守寡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五十年代卷到飞升帝妃掌妖异血瞳乱天下港综开局之我有一座万界楼林海边和陈心的爱情故事叶罗丽之命宝可梦科普与职业日常心被俘获后?我化形了!回到旧石器时代无尽轮回:从禁酒令开始月老可能忘了给我绑红线
随梦书屋最新小说:鼠鼠我啊,可是上古神兽哒!洪荒:从水神到天帝,我太想进步在毁灭边缘开花凡骨丹尊用户93280660的新书异界秘境守护交接:从天地神兽到星魂战士规则怪谈:龙国守护神是全球唯一盗墓:开局觉醒破妄神眼战锤帝皇的在逃天使娱圈逆凰抛弃全家后我靠系统抽奖自由了那傻子真帅步步失控青源问仙灵宝传道葬穹夜的第七章雾中协奏曲鎏金岁月:妯娌大战狼狼我啊,每天被人类求着去种田穿越时空参与抗日战争穿成恶毒女配后,太子为我疯魔阮老太杀疯了一株沙漠里的仙人掌穿越古代的捡山货日常机关逆世之重生谋觉醒战斗仪的我成为最强和闺蜜的大佬小叔先婚后爱了觉悟后,靠脸皮厚征服勇敢的青梅契约成婚:陆少掌心娇甜又野斩神:拥有魔人体质!我不死不灭快穿:小蜂王靠生小蜂蜂完成任务吾凰在上:废材嫡女逆天改命路人甲女配只想学习一章一故事,来听我讲故事吧重生改嫁,前夫娶白月光悔断肠洪荒:斩仙七象伞,再无芭蕉扇蟑真人双生判词:诡镯定轮回斗罗鎏金幻龙我在修真界当杂役隐婚遇霸总:西疯子的贴身特助快穿之我是时空管理员家居厂那些人镇魂仙妃之王爷他笑里藏刀狠狠宠开局狙击侯亮平到我不吃牛肉以爱之名拥有你重案六组之李阳意外进入兽世后我摆烂了团宠囡囡是厨神:我的苹果通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