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里的空气像浸了冰的水,扑在脸上时带着股土腥气,混杂着苔藓腐烂的霉味。我刚钻进半尺,后背的伤口就蹭到了岩壁,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石壁上的苔藓厚得能攥出水来,指尖按上去滑溜溜的,稍一用力就往下掉绿渣,沾在袖口上像块湿抹布。
肋骨处的疼一阵紧过一阵,像是有把生锈的锯齿在里面来回拉扯。每走一步,那道血色掌印的余劲就顺着骨头缝往五脏六腑里钻,喉头一阵阵发甜,我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血吐出来——现在吐一口,后面的黑袍人就能循着血腥味追得更紧。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黑袍人的呼喝声撞在岩壁上,反弹出嗡嗡的回音,像是有无数人在耳边念叨。“往这边追!”“他跑不远!” 其中一个声音格外尖利,听得我头皮发麻。我摸了摸袖袋,指尖触到符纸的糙边,只剩下三张了——两张是低阶的防御符,还有一张画废了的传讯符,边角都起了毛。
锁灵散的毒性在血管里慢悠悠地爬,像条黏糊糊的小蛇,所过之处,灵力都像被冻住的河面,硬邦邦的翻不起浪。丹田空荡荡的,只有净化幽冥之力时留下的灼痛感还在隐隐发烫。
就在这时,前方的黑暗里飘来一点青光。那光很淡,像被风吹得快灭的烛芯,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暖意。我凑近了些,才发现那光里裹着种奇异的韵律,和我在幽冥渊净化那些黑雾时,从地底渗出来的气息一模一样——干净、纯粹,还带着点古老的威严。
我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响,在这死寂的岩缝里格外刺耳。我甚至觉得连岩壁都屏住了呼吸,那些凹凸不平的石棱像无数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靠近那团光。
终于看清了——那青光来自岩壁上一块巴掌大的浮雕。纹路是淡青色的,像初春刚抽芽的柳条,弯弯曲曲地绕成个古怪的符文。最奇的是那些线条,看着像是刻上去的,摸上去却滑溜溜的,指尖刚搭上,就有股温热的劲儿顺着指腹钻进来,顺着经脉往胳膊肘里窜。
这股力量跟我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它不像是玉佩里那种带着冲劲的暖流,也不像《灵溪诀》运转时的清凉,倒像条刚解冻的河,慢悠悠地淌过干涸的河床。我能感觉到它流过锁灵散冻结的地方时,那些“冰碴”在“咔嚓”作响,顺着血管一点点化开。
“找到了!他在这儿!” 身后突然炸响一声怒喝,紧接着是破空声——一道血刃带着腥气直钉我后心!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往旁边一拧,肋骨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血刃擦着我的肩头飞过去,“噗”地扎进前面的岩壁里,溅起的石渣崩在我脸上,生疼。
但我却笑了。因为就在血刃擦过的瞬间,那股从浮雕里涌出来的力量突然在体内翻了个浪——不是玉佩的力量,是我自己的!
“你们以为……” 我扶着岩壁站稳,肩头的血顺着胳膊肘往下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朵红,“我白小纯是砧板上的肉?”
右手猛地按在浮雕上!
“嗡——”
整面岩壁突然亮了起来!那些淡青色的纹路像是活了过来,顺着石缝“嗖嗖”地往外窜,转眼就爬满了前后十几丈的岩缝,像张发光的网,把我和追来的黑袍人都罩在了里面。
体内的力量也跟着沸腾了!它不再是慢悠悠的小河,而是突然涨了水的江,“哗啦”一声冲开了锁灵散的禁锢,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里奔。丹田处暖烘烘的,像是揣了块刚烧好的炭,连肋骨的疼都被压下去了几分。
“这是……”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泛着淡淡的青光,连指甲盖都透着点莹润的绿。这不是借来的,不是玉佩给的,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永恒之力!
“快杀了他!” 最前面的黑袍人反应最快,他手里的血刃已经凝聚成形,血色里还裹着点黑气,看着比刚才那道更凶。
我没躲。左手一抬,掌心的青光就顺着胳膊爬上来,聚成道半尺长的光刃。血刃撞上来的瞬间,青光“啵”地绽开,像朵突然盛放的花,把那道血色撕得粉碎。
“轰隆!”
冲击波在岩缝里炸开,石屑像下雨似的往下掉,砸在黑袍人的兜帽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最前面那家伙没站稳,踉跄着后退时,黑袍被风掀起个角,我瞥见他手腕上爬着道暗红色的印记——跟幽冥渊里那些被黑雾缠上的修士手腕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上!一起上!” 另一个黑袍人喊着,手里甩出张黄符,符纸在空中化作条小蛇,吐着分叉的红信子冲过来。旁边两人也没闲着,一个往地上撒了把灰,那灰落地就冒黑烟,闻着直呛嗓子;另一个干脆拔出把短刀,刀身上缠着圈血绳,看着就邪门。
我深吸一口气,按在浮雕上的右手猛地发力。整面岩壁的青光突然亮得刺眼,那些符文像活过来的藤蔓,顺着我的胳膊缠上身体。
“喝!”
我双手往前一推,无数道青光从符文里射出来,密密麻麻的,像撒了把星星。光刃撞上黄符蛇,那小蛇“嘶”地一声就化了灰;黑烟碰到青光,像被泼了水的墨,瞬间散得干干净净;连那把缠血绳的短刀,都被光刃削去了个刀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一个黑袍人被光刃扫中胸口,兜帽飞了出去,露出张蜡黄的脸,眼睛瞪得溜圆,身体像被晒化的雪,一点点变成白灰,被岩缝里的风卷着飘走了。另一个想往回跑,刚转身就被青光钉在岩壁上,整个人像张被点燃的纸,没一会儿就烧得只剩截黑袍子。
剩下的两个彻底慌了,腿肚子都在打颤。其中一个想往岩缝深处钻,却被突然亮起的符文挡住,那符文像道墙,他一头撞上去,被弹回来,摔在地上啃了口泥。
我一步步朝他们走过去,每走一步,脚下的青光就亮一分。肋骨的疼还在,但心里那股劲儿却越来越足。“现在……该算算账了。”
为首的黑袍人突然跪了下来,兜帽滚到一边,露出张满是皱纹的脸,眼睛里全是恐惧。“大人饶命!是血溪宗的人逼我的!他们说只要杀了你,就给我解药……”
我没说话,只是抬起了手。掌心的青光里,还能看到那些古老的符文在慢慢转。
他见状,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小瓶子,想往嘴里倒。可还没碰到嘴唇,一道青光就削掉了他的手腕。“啊——!” 惨叫声在岩缝里回荡,听着却没刚才那么刺耳了。
“你到底是谁?” 他捂着流血的手腕,眼睛瞪得像铜铃,“那玉佩明明被锁灵散废了,你怎么会有……”
我没回答。最后一道青光从指尖飞出去,穿透了他的喉咙。他倒下去的时候,黑袍散开,露出怀里藏着的块令牌,上面刻着个“血”字,边角还沾着点暗红色的血渍。
岩缝里终于静了。只有岩壁上的青光还在慢悠悠地闪,像谁在眨眼睛。我摸了摸胸口的玉佩,还是凉冰冰的,但这次我没觉得慌——刚才那股永恒之力还在体内转,像条温顺的小溪,虽然还很细,却实实在在是我自己的。
我转身看向岩缝深处。那里的符文闪得更亮了,隐隐能看到青光后面还有条更深的通道,不知道藏着什么。但我不怕了,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能凭着这股力量走下去。
毕竟,能护着我的,从来都不是那块玉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