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深海中挣扎了许久,终于浮出了水面,猛地一呛,紧接着,一股莫名的推力将我甩出了那个破碎的空间,我伏在地上,双耳嗡鸣,掌心裂痕还在跳动,像有根烧红的铁丝从骨头里穿出。
岩壁的震动停了,深渊底部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连空气都凝固成胶质。
我撑起身体,左臂擦过碎石,皮肉翻卷,血顺着指尖滴落。这痛是真实的,不是幻觉。
“我不是白小纯。”我咬牙,声音干涩,“我是陈默。”
一遍,两遍,三遍。我反复默念着自己的名字,努力从那些纷扰的记忆中抽离出来——现代出租屋的窗帘、地铁早高峰的拥挤、键盘敲击的节奏,这些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又迅速退去,留下我独自面对这片诡异的深渊。
睁开眼时,视野边缘的血瞳残影已经淡去。
正前方,那团暗红血雾依旧悬浮在半空,缓缓搏动,如同活物心脏。它表面的封印符文仍在崩解,裂缝中渗出的黑紫血丝在空中游走,与逸散的金色灵气纠缠,形成无数细小的光斑。那些光斑不散,反而在空气中缓缓凝聚。
我背贴岩壁,缓缓挪动,借着血痂剥落时反射的微光扫视四周。环形深渊底部直径约三十丈,地面布满龟裂纹路,裂缝深处渗出暗红色黏液,散发出腐腥与灼热交织的气息。没有出口,没有阶梯,只有我脚下的这片硬地,和那团不断释放能量的血雾。
光斑越来越多。
忽然,其中一点剧烈震颤,猛地拉长,化作一头半透明巨狼。
它通体由紫黑斗气与金色灵气交织而成,体表浮现出类似功法经脉的纹路,九只眼睛同时睁开,瞳孔燃烧着液态金焰。它没有呼吸,却发出低沉的嘶吼,声波让空气扭曲成波纹。
我没动。
它也没扑。
第二点光斑凝聚,第三点,第四点……转眼间,数十头灵兽成形,排列无序,却隐隐围成半圆,将我与血雾隔开。它们的视线,全集中在那团搏动的血雾上。
我屏住呼吸。
一只灵兽突然跃起,直扑血雾边缘。它的前爪刚触碰到血雾表面,整具躯体瞬间凝实,肌肉鼓胀,毛发转为深红。但仅仅两息,它就开始崩解,皮肉如灰烬般剥落,化作灵能碎片四散。
其他灵兽立刻扑上,争抢那些碎片,整个深渊底部陷入了一片混乱。
我注意到,有几只灵兽在撕咬过程中吞下了黑紫血丝,躯体随即膨胀,眼瞳金焰暴涨,转头就向同类发动攻击。被吞噬的灵兽残骸并未消失,而是被斗气裹挟,重新凝聚成新的个体,继续加入混战。
它们不是冲我来的。
它们在争夺血雾逸散的能量,试图完成实体化。
我低头看向掌心,裂痕正微微发烫,与血雾的搏动频率一致。每一次跳动,都像有股热流顺着经脉游走。这不是共鸣,是呼应。
这团血雾,和我有关。
我刚想后退,眼角余光却瞥见异样。
一只体型更大的灵兽正在成形。它由三头普通灵兽融合而成,体表斗气纹路密集如网,九目中金焰翻腾。它没有立刻扑向血雾,而是缓缓转头,视线落在我身上。
然后,它停住了。
其他灵兽仿佛受到某种压制,纷纷退开,留下它独自立在血雾前方。
我心跳骤紧。
它一步步逼近,每踏出一步,地面裂纹就延伸一寸。距离我还有十步时,它猛然抬头,脖颈处的斗气纹路突然扭曲,竟浮现出一道裂痕——和我掌心的形状,完全相同。
九只眼睛,齐齐锁定我。
我猛地向右翻滚,同时运转斗气,将最后一丝灵气灌入右掌。身体尚未站稳,左手已抓起一块尖锐石片,在岩壁底部快速刻下三道横纹、两道竖线——这是我在灵溪宗学过的最简版灵气干扰阵,原本用于测试符纸稳定性,此刻只能赌它能扰乱灵兽对能量的感知。
那巨兽低吼,猛然跃起,九目金焰汇聚成束,直射而来。
我侧身闪避,热流擦肩而过,岩壁被灼出焦黑凹痕。冲击波将我掀翻,后背撞上石堆,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我咬牙爬起,发现干扰阵已亮起微弱青光,空气中灵气流动出现紊乱。
巨兽的动作迟缓了一瞬。
就是现在。
我强压痛感,双手结印,将斗气压缩至掌心,猛然拍地。冲击波顺着岩层扩散,震起一片碎石尘雾。趁着视野受阻,我贴着岩壁疾退,绕向血雾另一侧。
灵兽群因能量争夺陷入混战,暂时无人追击。 我蜷身躲在一块凸起岩体后,喘息着观察局势。
那头变异巨兽并未追来,而是立在原地,仰头发出长啸。啸声中,其他灵兽停止撕咬,纷纷退至它身后,排列成扇形阵列,仿佛以它为首领。
它低头,轻轻舔舐前爪上的黑紫血丝,动作中透出一丝仪式感。
接着,它缓缓转头,再次看向我。
这一次,它没有扑击,而是抬起前肢,重重拍向地面。
轰!
地面龟裂,一道裂缝直奔我藏身之处延伸而来。我猛然后跃,碎石飞溅,右脚踩空,整个人滑向深渊中央。
我伸手乱抓,指尖划过湿滑血痂,终于抠住一道岩缝,止住下滑。抬头时,那巨兽已迈步走来,身后灵兽群列队跟随,步伐整齐,如同受控。
它停在我前方五步。
九目凝视。
我握紧石片,斗气在经脉中奔涌,却不敢轻动。它若再扑,我未必能躲过第二次。
巨兽轻轻推动爪子,将那截残肢缓缓移向我。那残肢上还缠绕着未消散的黑紫血丝,正微微搏动。
我盯着它,它静静伫立。三息后,它轻轻推了一下爪子。
我脑中电闪——它不是要杀我。
它在……献祭?
献什么?精血碎片?
我缓缓伸手,指尖刚触到残肢,掌心裂痕猛然灼烫,仿佛被火焰烫过。那截残肢上的血丝突然活了过来,顺着我手指爬行,直逼掌心。
我猛地缩手,残肢落地,血丝缩回。
巨兽发出一声低鸣,竟缓缓伏下前肢,九目微垂,像是在等待。
我盯着它,又看向那团搏动的血雾。
封印在崩解,黑紫血丝越来越多,灵兽争夺加剧。而它,拥有和我相同的裂痕图腾,却选择向我献上精血碎片。
它认出了我。
不是敌人。
是……同类?
我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朝上,裂痕暴露在空气中。
巨兽的九只眼睛同时收缩。
它缓缓抬起头,张开嘴,没有嘶吼,而是从喉间挤出几个扭曲的音节,像是某种古老语言的残片。
我听不懂。
但它的眼神,分明在问:
“你,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