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掌的银纹还在流动,像活物在皮下爬行。地面的裂痕已经停止蔓延,可火池深处的灰烬仍在翻滚,组成新的符号。杜凌菲的手还按在我后背,指尖压着最后一笔逆封阵的收尾,她的呼吸很浅,但掌心的温度却烫得惊人。
“地脉没停。”她声音绷紧,“它在等你下令。”
我没答话,只是将右掌贴向地面。银纹一触石缝,立刻渗入其中,顺着龟裂的纹路扩散。地底传来闷响,像是巨兽在翻身。石壁上浮现出模糊的轮廓——一头背生骨翅的洪荒凶兽,四足踏火,尾如铁鞭,头颅似龙非龙,双眼空洞却透出凶光。
杜凌菲猛地扯开衣领,心口赫然浮现出一道银纹,与我掌心的纹路如出一辙。她咬破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连通我们两人的纹路。刹那间,一股牵引感从地底直冲头顶。
“共生契约。”她说,“你引动地脉,我稳住空间节点。别让它彻底苏醒。”
我点头,神识沉入银纹。地脉龙气如江河奔涌,被银纹引导着在岩层中流转。石壁上的巨兽投影开始收缩,四肢蜷曲,仿佛被无形锁链束缚。可就在这时,火池中央的灰烬突然腾空,凝聚成一道人影——三头六臂,手持诸般法器,正是我蜕变时映出的影子法相。
它动了。
一脚踏碎火池边缘的阵纹,手中青铜铃摇出刺耳嗡鸣,骨伞张开,伞面血纹翻涌。它不是冲我来的,而是直扑杜凌菲。
我右臂一震,暗金骨刺从脊椎窜出,瞬间凝成一杆长枪。枪尖划地而起,带出一串火星,直刺影子咽喉。它侧身避让,手中噬魂锁链甩出,缠住枪杆。两股力量对撞,空气炸开一圈波纹。
“这些是模仿我的战斗记忆?”我冷哼,枪身一旋,暗金骨刺顺着枪杆蔓延,将锁链绞成碎片,“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神魔变。”
长枪突刺,星芒自枪尖爆发,如利刃撕开布帛,将影子右臂绞碎。可断臂处立刻再生,冰魄剑残片从虚空中浮现,反手刺向我肋下。我侧身避让,左肩被划开一道血口,血珠飞溅。
杜凌菲抬手,将冰魄剑残片掷向影子核心。剑身映出一点虚影——冥九幽的面孔在其中扭曲,双瞳如星云旋转。
“它承载着你的恐惧。”她声音发紧,“刺中那里,就能瓦解它。”
我枪尖微顿。
星芒在影子眉心凝成一点光斑,却没有刺下。那一瞬,我看到了更多——影子不是敌人,是镜子。它手中每一件法器,都是我曾用过的手段,每一道动作,都来自我过去的战斗。它是神魔变的倒影,也是我内心的具象。
“不是用来杀的。”我低语,“是试炼。”
枪尖收回,星芒散去。影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三头六臂缓缓垂落,最终化作一缕灰烟,消散在火池上方。
杜凌菲喘了口气,脸色苍白如纸。她盯着我:“你为什么不刺?那是唯一机会。”
“因为刺了它,就是刺了我自己。”我抬起右掌,银纹微微发烫,“神魔变不是外力,是融合。它要的不是毁灭,是平衡。”
话音未落,玉佩突然震动。裂纹中透出微光,一道记忆洪流冲入识海。
画面里,白小纯的母亲站在九重封印前,双手捧着玉佩。她腹中金光流转,胎儿在动。她将血滴入阵心,封印层层开启,每一层都锁着神魔残骸——断角、碎骨、腐化的内脏,堆积如山。
“以血脉为引,以神魔为祭。”她的声音穿透时空,“逆封阵真正的目的,不是封印,是孕育。”
我咬破指尖,血珠悬浮在火池上方。灰烬组成的虚影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
“我要看完整的记忆。”我低喝。
血珠炸开,化作血雾。虚影腹部的金光骤然暴涨,九重封印同时亮起,地底传来沉重的搏动,像是某种巨物的心跳。
杜凌菲突然按住我手腕:“等等!这些封印在吞噬玉佩的力量,你再强行催动,神识会崩。”
我没甩开她,也没停下。银纹顺着经脉爬满全身,识海如被烈火灼烧。记忆洪流中,逆封阵的全貌终于浮现——它不是阵法,是生命容器。九重封印,每一层都封存着神魔血的精华,而最深处,是一具沉睡的躯体,头生双角,脊背覆鳞,正是神魔本体。
“你母亲不是守阵人。”冥九幽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是饲育者。她用自己的血,喂养它,直到它能借你之身创造新的容器。”
我猛地睁眼,右眼竖瞳收缩,左眼球中星图急转。
“那我呢?”我盯着火池,“我不是容器?”
“你是钥匙。”杜凌菲声音发冷,“也是最后的保险。一旦神魔苏醒,你会成为它的锚点,将它永远锁在人间。”
我笑了下,抬脚踏地。
双足落下,脊椎骨刺刺入岩层,直通地脉核心。银纹如网,瞬间覆盖整个试炼场。地底龙气被强行牵引,逆流而上,岩浆在空中凝聚成一支巨箭,箭尖是暗金与银白交织的光球。
“地脉为弦,龙气为箭。”我双手虚握,“听我号令。”
杜凌菲没再劝。她将冰魄剑刺入自己心口,银血喷洒在光球上,瞬间凝成七根冰翎。
“以我冰魄铸箭翎。”她声音微弱,却坚定,“破。”
我松手。
光箭离弦,撕裂穹顶,直冲夜空。轰然炸开的瞬间,星图再现,但这一次,不是投影,而是真实的星辰在夜空中重组,排列成逆封阵的符文。
可就在这时,星图中央裂开一道缝隙。
一只巨爪探出,漆黑如墨,爪心浮现出一张半透明的面孔——眉骨高耸,鼻梁笔直,和我一模一样。
我父亲。
“你说我是容器?”我右臂骨刺暴涨,化作链刃,狠狠缠上巨爪,“那我就把你这容器砸碎!”
链刃切入爪心,火星四溅。冥九幽的虚影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巨爪猛地抽搐。杜凌菲趁机掷出七枚冰晶,空中组成北斗阵型。
“引星力入体!”她大喝。
星辉如雨落下,灌入我体内。神魔变的力量瞬间暴涨,背后虚影再次浮现——三头六臂,手持诸般法器,这一次,不再是影子,而是实体化的法相。
我抬手,与法相对轰。
拳掌相击,气浪掀翻整个试炼场。巨爪被轰退,星图裂缝开始闭合。可就在这时,我右掌的银纹突然龟裂,左眼星图浮现血丝,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侵蚀。
“反噬来了。”杜凌菲冲上前,撕下衣袖缠住我右臂,“撑住!等找到另外六块玉佩碎片,就能……”
我低头看她,喉咙发紧。
话没说完,试炼场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一道、两道、数十道,接连炸开。阴影中,无数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盯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