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但我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天刚蒙亮,我就盘坐在青石上,把那本残破的秘籍摊在膝头。
纸页泛黄,边缘焦黑,像是从大火里抢出来的。上面的字迹断断续续,只有一幅人体经络图,标着“气海”“膻中”“百会”三处红点,旁边画着三个模糊的符文,像扭曲的火焰。这就是“斗气爆发”的全部指引。
我闭上眼,开始调息。不再刻意压制斗气,也不去引导它走哪条经脉,只是专注呼吸。一吸,气沉丹田;一呼,任其自然散开。
第三十六次呼吸时,丹田深处突然一烫。
秘籍无风自动,纸页微微颤动,那三个模糊符文竟浮现出金纹,与经络图上的三点重合。一道微弱的光从纸面升起,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旋转的三角阵法,正对着我的眉心。
我睁眼,盯着那光阵,心跳加快。这不是幻觉。
秘籍里没有写怎么“爆发”,只说要“聚于一点,破体而出”。可若按常理,瞬间凝聚全身斗气,必会引发经脉撕裂,更别说刻痕会不会反噬。我试过一次,结果斗气刚到膻中就被截住,刻痕发烫,差点失控。
但现在不一样了。铁匠教我的不是控制,是“让路”。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想着“我要爆发”,而是模仿他打铁的节奏——吸气蓄力,呼气落锤。每一次呼气,都像把风箱拉到底,将斗气一点点压缩进丹田。不强求,不催促,只顺着那股流动的势。
第九次循环时,丹田已如熔炉。斗气不再是溪流,而是滚烫的岩浆,在体内缓慢旋转。
第十一次,头顶百会穴开始发麻。
第十五次,右臂刻痕微微发热,但我没停下。我把那热感纳入呼吸,像接纳一块烧红的铁。痛不是敌人,是提醒。我不躲,也不压,只让它存在。
第二十七次,秘籍上的金纹突然亮起,三角阵法缓缓下沉,贴在我的膻中穴上。一股古老的气息顺着经络渗入,像是有人在用指尖轻轻敲击我的意识。
我咬牙,保持呼吸节奏。意念如针,不是去对抗那股气息,而是钉在丹田中心,不动不摇。
当循环至第三十六次,丹田炸开。
斗气爆发结束,我身体一软,跌坐于地,仍保持呼吸节奏。
任残余斗气如溪归海。不急着恢复,也不试图抵抗那股冲击。
星图中央浮现出一段口诀,以古音回荡:
“气非外物,根在身中;形随心动,爆即归空。”
我听不懂意思,但那声音有节奏,像钟摆,像心跳。我放弃理解,转而用耳朵去记,像记一段旋律。每一个音节落下,识海的震荡就减轻一分。
当最后一个音节消散,星图骤然收缩,化作一道金线,直射眉心。
我猛然抬头,眼中金芒未散,低语出口诀:“气非外物,根在身中;形随心动,爆即归空。”
话音落,院中碎石无风自动,缓缓悬浮,环绕周身,如星拱月。那尚未散尽的斗气爆发余威,竟自发形成护体气旋,贴着皮肤流转,像一层看不见的铠甲。
我低头看右手,掌心微微发烫,指尖有细小的气流缠绕。不是外放,是内敛。斗气不再乱冲,而是随着呼吸自然聚散。
这不只是“爆发”,是“掌控”。
我缓缓站起,右臂垂下,刻痕依旧,但边缘竟浮现出极细的金纹,如蛛丝般蔓延半寸,随即隐去。它不再是枷锁,更像是……印记。
我伸手,掌心朝上,意念微动。
斗气从丹田升起,走任脉,过膻中,贯百会,再回落,循环一周。没有阻滞,没有倒灌。头顶三尺,寸许气芒再次浮现,稳如烛火。
这一次,我没有用劲。
我用的是“形”。
我闭眼,脑海中浮现出铁匠打铁的画面——吸气,蓄力,呼气,落锤。节奏不变,力道不增,可每一次呼吸,都让体内斗气压缩一分。
第三十六次呼吸时,我睁眼,舌尖抵上颚,心中默念:“不是我用气,是气用我。”
意念如凿,直刺丹田。
斗气沿任脉快速上升,在膻中穴被符文改变方向,化为一股旋转气柱,直冲百会穴!
无形波纹扩散,地面裂痕加深,落叶盘旋更疾。我站在风暴中心,发丝飞舞,双眼泛金,头顶气芒如剑,刺破云层。
这一次,我撑了三息。
然后缓缓收力。
斗气归海,气旋消散,碎石落地。我站在原地,呼吸平稳,体内空荡却清明。右臂刻痕不再发烫,只是微微一跳,像在回应。
我低头看着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一丝热意。
这不是结束。
这才是开始。
我弯腰,从地上拾起那本已成灰的秘籍残页。纸页早已焚尽,只剩一角焦边,可当我指尖触碰,那焦边竟微微发亮,浮现出一行小字:
“爆非力尽,而是归始。”
我盯着那行字,还没来得及细看,右臂刻痕突然一震。
不是痛,不是烫,是一种……牵引。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很远的地方,被刚才的爆发惊动了。
我猛地抬头,望向镇外山林。
远处,一道极淡的黑烟从林间升起,笔直升空,随即散去。
我握紧手中残页,指尖发白。
那不是黑脊会的标记。
也不是铁匠认识的东西。
我低头,右臂刻痕上的金纹,正缓缓流动,像一条苏醒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