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心跳般的悸动并未停歇,反而越发强烈,像是在催促着我们做出抉择。我跪在沙地上,感受着这份来自裂缝深处的压迫感,周围的众人也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各有表现。
右臂的血顺着指尖滴在沙地上,一滴,又一滴,砸出四个小坑。我跪着,没动,不是不想,是骨头缝里像塞满了锈铁,一动就刮得神经发颤。张大胖趴在我背后,手还按在我后心那块药泥上,指节发白,整个人抖得像风里的破布。
他没松手。
杜凌菲坐在三步外,耳朵还在流血,一缕红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膝盖上。她没擦,只是盯着裂缝,眼珠都没转一下。宋君婉抱着断成两截的骨伞,伞尖插进沙地,撑着她没倒下去。她呼吸很浅,胸口起伏几乎看不见,可我知道她醒着——她左手拇指一直在摩挲伞柄的裂口,一圈,又一圈。
没人说话。
风从裂缝里吹出来,带着那股怪味,香火混着腐花,钻进鼻腔就往下沉,压得人胃里翻腾。那股悸动还在,一下,又一下,像是从地底传来,又像是直接撞在脑子里。我数了七下,发现自己的心跳,竟和它对上了节拍。
不对。
不是同步。
是它在调我的频率。
我猛地咬住后槽牙,把舌尖咬穿。血腥味炸开的瞬间,神识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清醒了一瞬。就这一瞬,我明白了——它不是在回应我那一拳,是在测试我们能不能活着走进去。
“咳……”我咳出一口黑血,落在沙上冒起白烟。左手指节撑地,试了三次,才把身体往上推了半寸。膝盖打滑,又跪回去一次,第三次,我用左臂死死抵住一块断岩,终于把上半身撑了起来。
张大胖立刻伸手扶我肩膀,我没躲,但也没靠他。
“听好了。”我用左手指节敲了三下地面,声音哑得像是砂纸磨铁,“我们有两个选择。”
杜凌菲眼皮动了一下,没转头。宋君婉摩挲伞柄的手停了。张大胖喘着粗气,手还按在我背上。
“往前走,可能死在仙域门口。”我顿了顿,喉咙里像塞着碎玻璃,“往后退,冥九幽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可我们现在……走不了远路。”
我说完,没人接话。
不是沉默,是那种被压住的静,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动什么。我知道他们在等我说下去,可我不想说。我想让他们开口,哪怕骂我一句,说一句“别去了”,我都好受点。
但我不能。
我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抖得厉害,指节泛白,指甲缝里全是沙和血。这手不是白小纯的,是陈默的。一个熬夜加班、靠泡面过活、连健身房都嫌贵的普通人。我他妈根本不是什么天骄,不是注定要扛起什么大任的主角。
我只是个倒霉蛋,喝多了,穿了,还得替人扛雷。
“老子不是白小纯……”我声音低下去,几乎听不见,“我只是个想活命的倒霉蛋。”
风从裂缝里吹进来,吹得我后颈发凉。
可下一秒,我咬住牙,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如果现在跑了,以后每晚闭眼,都会看见他们三个躺在这片沙地上的样子。杜凌菲的剑断了,宋君婉的伞碎了,张大胖趴在我背上,再也不会骂我乱吃丹药。我会梦见他们死在这里,而我,活着回了现代社会,坐在格子间里敲代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死在这儿。
我慢慢抬头,右臂还在滴血,焦黑的皮肉一块块往下掉,露出底下泛青的筋。可我没去管它。
“可要是现在跑了,以后梦见你们死在这儿,我得疯。”
我说完,喉咙一紧,没再说话。
杜凌菲终于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她眼里全是血丝,可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终于没让她失望的人。宋君婉没动,但她的手从伞柄上移开,轻轻按在沙地上,像是在确认自己还活着。张大胖喘得更重了,可他没劝我,也没反对。
我知道他们在等我。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那股香火腐花的味道直冲脑门。我抬起左手,指向裂缝。
“里面的东西……”我声音哑得几乎破音,“比冥九幽还老。”
我没说它是谁,也没说它想干什么。我不确定。我只知道,那股悸动不是欢迎,是筛选。它在等能承受它的人。
我闭眼,再睁。
“我不能替你们决定生死。”我看着他们三个,一个一个看过去,“想走的,现在说。”
我说完,没人动。
杜凌菲的指尖轻轻敲了两下膝盖,像是在计算什么。宋君婉的睫毛颤了一下,但没低头。张大胖终于松开按在我背上的手,慢慢坐直,从围裙里摸出半块酱肘子,咬了一口,嚼得很慢。
风还在吹。
裂缝深处,那片悬浮大陆的轮廓没变,可我感觉到,它的“心跳”变了频率。
从一下一下,变成三短一长。
和我们约定的安全信号,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