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进地面裂缝的瞬间,头顶那道猩红裂痕猛地扩张,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撕开。一股沉重的压力压下来,空气变得粘稠,呼吸都像在吞沙砾。
七道黑影踏着裂痕边缘走下,脚步未落,天地灵气已开始逆旋。一道血色弯月虚影在他们头顶凝聚,缓缓转动,每转一圈,四周的空间就收缩一分。我知道这是阵法在锁死战场。
“九宫锁灵,血月当空!”玄溪宗少宗主站在东南角,折扇一合,声音清朗却带着刺骨寒意。他站姿如松,衣袖轻扬,可我看得清楚——他右手小指微微抽动了一下,那是催动阵法前的准备动作。
左眼突然发烫,像是有火线从脑后直窜上来。我抬手按住眼皮,指尖触到皮肤时,竟摸到一层细微的凸起纹路,如同蛛网般在眼角蔓延。市井纹路的气息顺着经脉往上涌,和这股灼热撞在一起,视野忽然变了。
我能“看”到他们在想什么。
不是读心,更像是……能预判他们的算计。东北角三支箭矢正在凝聚,灵光逼人,可纹路告诉我——假的。真正的杀机藏在西南,那里有一片冰晶护盾,表面完整,内里已有裂痕,只等第二波冲击就会崩解。
杜凌菲还撑着那半截冰剑,脸色发白。我冲她低吼:“西南!打冰晶缺口!”
她没问为什么,手腕一抖,残剑扬起,一道冰流呼啸而出。可她毕竟重伤未愈,灵力不足三成,冰流刚到半途就散了大半。
玄溪宗少宗主冷笑:“区区残躯,也敢妄断我阵?”他折扇再开,九宫八卦阵图在脚下浮现,反向牵引,将杜凌菲的冰流碾碎成雾。
但我没看他的脸,我看的是他指尖。
就在他开口那一瞬,右手中指轻轻弹了一下扇骨——那是预留后手的信号。真正的杀招不是箭雨,而是阵心那块冰晶护盾本身。它不是弱点,是陷阱。可正因为它是陷阱,才不会允许自己轻易破碎。它撑得越久,破的时候就越狠。
我咬牙,把市井纹路的气息全压进左眼。视野里的画面开始“回放”——我看到刚才那道冰流击中冰晶时,护盾内部裂痕跳动了一下,像心跳。它还能撑一次,但仅此一次。
“再来!”我吼出声,右臂骨刺抬起,对准西南方向,“别收力!把它打穿!”
杜凌菲咬破嘴唇,一口精血喷在残剑上。冰晶剑阵重新凝聚,这一次不再是分散攻击,而是所有寒气压缩成一道极细的冰锥,直射西南冰晶核心。
“咔嚓。”
一声脆响,整片冰域炸开。两名藏身其后的魔修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瞬间冻结,身体在空中裂成数段,坠地时摔得粉碎。
玄溪宗少宗主脸色一沉,折扇猛然合拢,狠狠砸在地上。扇骨断裂一角,飞出去老远。
他终于正眼看我。
“你什么时候……能看出阵法破绽?”
我没答。左眼的纹路还在烧,可我已经明白——这不是我的能力,是白小纯留下的东西。他一辈子都在算计,险中求活,靠的就是这种对人心、对局势的精准拿捏。现在,这份“狡诈”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我身上。
可还没等我喘口气,宋君婉那边突然传来异动。
她仍悬浮在半空,腹部银饰骤然亮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眼。紧接着,她衣料鼓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挣扎。下一瞬,她嘴一张,吐出一团模糊虚影。
是白小纯的残魂。
它没有实体,只有轮廓,可那双眼睛里的怨毒清晰可见。它一出现,就冲着玄溪宗少宗主嘶吼:“蠢货!你不过是冥九幽的棋子,以为真能掌控永恒?他许你的好处,最后只会让你变成祭坛上的灰!”
少宗主瞳孔一缩。
他本就因阵法受损而心神不稳,此刻又被残魂当面揭底,九宫八卦阵的运转节奏硬生生慢了半拍。那半息停顿,像是乐曲中突兀的静默,所有人都听见了。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右臂骨刺猛然暴涨,三寸短刃瞬间拉长至丈许,寒光划破空气,直刺阵法能量交汇的核心节点——就在西南冰晶崩解后的空隙处。
“嗤——”
骨刺插入的刹那,整个血月虚影剧烈震颤,像是被钉住的野兽。七道裂痕同时嗡鸣,血色光芒由盛转衰,阵法的压迫感明显减弱。
玄溪宗少宗主怒吼一声,双手结印,试图重组阵型。可那根骨刺插在核心上,像一根撬棍,死死卡住能量流转的枢纽。他每催动一次灵力,都会引发一阵反噬,额头青筋暴起。
杜凌菲拄着残剑,喘着气走到我身边,声音发颤:“你还撑得住吗?”
我点点头,其实左眼已经疼得快要睁不开。纹路在皮下蠕动,像是活物要钻出来。肩上的伤口也在裂开,血顺着骨刺往下淌,滴在阵核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宋君婉的银饰光芒渐渐暗下去,身体缓缓下沉,最终静止在离地半尺的位置。她闭着眼,呼吸微弱,魔胎归寂,仿佛刚才那一口吐出耗尽了所有力气。
少宗主盯着我,眼神阴冷:“你以为这就赢了?血月噬天阵,从来不是靠一个节点支撑的。”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血符,形状扭曲,像是用指甲在皮上划出来的。他指尖一划,割破掌心,鲜血浸透符纸。
“我还有三重后手。”
话音未落,阵法残余的七道裂痕突然同时震动,每一处裂口深处,都浮现出一支陨星箭的轮廓。箭尖漆黑,尾羽缠绕着血雾,缓缓调转方向,全部对准我们。
杜凌菲握紧残剑,指节发白。
我抬起右臂,骨刺仍在阵核中,无法拔出。左眼的纹路烧得更厉害了,视野里,少宗主的动作开始重叠——我看到他下一步要引动哪一支箭,看到他会在第三息时换位,看到他背后那道裂痕里藏着的最后一张符……
可我也知道,这种“看见”,撑不了太久。
血从我眼角流下,滑过脸颊,温热黏腻。
我盯着他,声音沙哑:“来啊。”
他嘴角一扬,手指落下。
第一支陨星箭离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