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停在眼前,我来不及喘息,胸口已撞上冰冷石柱。肩上的伤口被震得裂开,血顺着肋骨滑下,黏腻地贴住衣料。十二具骨傀呈弧形压来,骨刀斜指地面,脚步整齐得像踩着同一道鼓点。
可它们突然顿住了。
幽璃动了。
她没再操控那些傀儡,而是身形一晃,直扑我面门。指尖泛着暗红光泽,破开残存的血光护罩,狠狠刺向心口。
“呃!”
剧痛从心脏炸开,仿佛有根烧红的针顺着血管游走全身。低头看去,那根手指并未完全插入,但皮肤之下,数条红线正迅速蔓延,如活物般缠绕而上,钻进胸腔。双生咒的手背印记猛地灼烫,像是要从皮肉里挣脱出来。
视野开始模糊。
第一幕幻象浮现——杜凌菲站在冰晶阵中,眉心莲花印记碎裂,一柄玄霜冰剑贯穿她的咽喉。她睁着眼,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只有鲜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脚边结成红冰。
“不……”我咬牙,想抬手,却发现四肢僵硬。
画面一转,宋君婉跪在血泊里,黑伞断裂,手中骨片四散。她胸前浮出血色符文,正在膨胀,下一瞬轰然爆开,血雾喷溅在墙上。她倒下的姿势很慢,像一片枯叶飘落。
“假的!”我嘶吼,可心跳越来越乱,胸口的红丝越收越紧,几乎勒得无法呼吸。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时,腰间铜铃嗡鸣一声。
不是声音,是某种震动,顺着脊椎冲上脑门。
紧接着,肋侧一凉。
红莲刃自己出了鞘。
它没有听我指挥,反而像有了意志,顺着左臂疾掠而出,在心口前划出一道弧线。几根细若发丝的红线应声而断,断口处渗出黑血,落在地上发出“滋”的轻响。
幽璃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掌心滴落一串暗紫色液体。她盯着我,眼神第一次出现波动,不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而是一种……惊疑。
“你体内的东西……不止是他的血。”她低语,声音不再平稳,“还有别的。”
我没空回应。
心脏仍在抽搐,但束缚感减轻了。低头看去,那几根被斩断的红丝正缓缓缩回体内,像是受了重创的毒蛇退回巢穴。手背上的双生咒印记颜色变淡,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裂纹。
可就在这瞬间,整座祭坛剧烈一震。
脚下符阵骤然亮起,不是之前的红光,而是混杂着灰与紫的浊色光芒。中央石柱下方的裂缝猛然扩张,碎石飞溅,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然后,一只手伸了出来。
苍白,干瘪,指节扭曲变形,指甲剥落,露出底下发黑的血肉。它死死抠住裂缝边缘,用力向上攀爬,动作机械却带着执念。
我屏住呼吸,本能后退半步,却被石柱挡住。
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数十只手臂接连从裂缝中探出,抓挠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它们不是骷髅,也不是完整的尸体,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维持在生死之间的残骸。
我握紧红莲刃,准备迎击。
可就在最前方那只手上,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块青玉腰牌,用褪色的红绳系在手腕上,表面刻着三个小字——“灵溪宗”。
我瞳孔一缩。
这不是制式令牌,是外门弟子才有的身份标识。磨损严重,边角有磕痕,背面还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胖”字。
张大胖亲手刻的。
他说过,每个跟着他偷厨房丹药的弟子,他都会悄悄在玉牌上做个记号,万一出事,好认尸。
“这是……我们的人?”我喉咙发紧。
那些手臂没有攻击,只是不停地向上爬,像是要挣脱地底的禁锢。其中一只已经爬到离我不足三步远,五指张开,似乎想抓住什么。
我没有动。
红莲刃横在身前,微微颤动,像是在示警,又像是在犹豫。
幽璃站在高台阴影里,没有再出手。她看着那些手臂,神情复杂,像是看到不该出现的东西。
“你以为这祭坛是用来镇压白小纯的?”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虚弱了些,“错了。它是用来收割的。”
我猛地抬头:“收割什么?”
“记忆,执念,魂魄残留。”她抬起手,指向那道裂缝,“每一代进入这里的修士,只要死在仪式中途,就会被祭坛吸收,成为养料。他们的意识不会消散,只会被困在这里,一遍遍重复临死前的痛苦。”
我盯着那块玉牌,脑海中闪过张大胖递来酱肘子时咧嘴笑的样子。
“那他们为什么现在才出来?”
“因为有人触动了核心契约。”她冷笑,“你斩断双生咒的连接,打破了平衡。祭坛的封印松动了。”
话音未落,那具爬得最前的手臂突然抬了起来。
不是攻击,而是将手腕上的玉牌朝我翻转了一下,像是在提醒我注意什么。
我蹲下身,强迫自己靠近。
玉牌背面除了那个“胖”字,还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用利器匆忙刻下的。凑近看,隐约能辨出两个字——“埋骨”。
我心头一震。
这不是随机死亡。他们是被人带进来,然后故意留在这里的。灵溪宗这些年失踪的弟子,不止一人。
而这块玉牌的主人,临死前想告诉我们真相。
“你到底是谁?”我盯着幽璃,“你为什么要选我?”
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笑容惨淡。
“我不是选你。我是等你。”
她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残破的符印,形状竟与双生咒极为相似,只是中间多了一道裂痕。
“我和你一样,也是容器之一。”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地面再次震动。
裂缝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吟唱,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开口,声音混杂不清,却透着一股熟悉的韵律——那是灵溪宗早课时诵读的《净心诀》。
可《净心诀》从来不会引发异象。
除非……它已经被改写了。
我猛地站起,红莲刃指向幽璃:“你们把经文动了手脚?”
她不答,只是缓缓后退,身影隐入高台阴影。
而那群残肢的手臂,开始集体转向我,一只只抬起,掌心朝上,像是在托举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盯着它们的动作,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它们不是在求救。
它们是在……献祭。
就在我愣神的刹那,红莲刃突然剧烈震颤,刀尖自行指向祭坛中央的石柱。
那里,锁链垂落的缝隙中,一抹微弱的白光正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