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劈来的瞬间,我手腕一沉,弑神刃横档在前。巨斧砸在红莲纹上,火星四溅,震得整条手臂发麻。我没退,脚底踩裂焦土,反手一记斜撩,刀气撕开对方咽喉。
那人倒下时,我已抽身跃起。
右眼还在烧,可比痛更清晰的是远处传来的震动——不是杂兵围攻的零散脚步,而是成片骨刃刮地、血肉炸裂的轰鸣。那声音里夹着怒吼,像是野兽被钉在铁架上仍不肯闭嘴的嘶嚎。
我知道那是谁。
血屠。
没多想,我朝着震源冲去。沿途几具死士扑来,刀还没挥到半空,就被我甩出的刀气斩断脖颈。他们的血喷在脸上,温的,带着腥锈味。我抹了一把,继续往前。
修罗场到了。
遍地是碎冰与残肢,地面像被犁过三遍,沟壑纵横。中央一道身影几乎不成人形,双臂骨骼完全外翻,根根如刀插向四方,肩胛骨裂开缝隙,露出森白脊椎。他嘴里咬着半截冰剑,嘴角淌血,却硬生生将那剑嚼成了粉末吐出。
三名黑袍人围着他,手中玄霜冰剑泛着幽蓝寒光。他们不断后退,显然忌惮他的疯劲,但指尖始终掐诀,空中飘浮的碎冰持续旋转,凝聚成雾。
黑雾升腾。
我认得那种毒——沾了能蚀魂,闻一口神识就开始溃烂。血溪宗秘制的“冥瘴”,连元婴修士都不敢直面吸入。
可血屠已经中招了。
他双眼蒙了一层灰翳,动作慢了半拍,左腿骨刃刚抬起,就被一记冰刺穿透膝盖。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右手猛地抽出肋骨,反手掷出,将偷袭者钉死在远处石桩上。
剩下两人立刻合围。
我不能再等。
弑神刃脱手飞出,刀身划出弧线,红莲纹骤然亮起,迎风涨大三尺。刀气扫过毒雾,那些黑气竟如活物般被吸入花瓣之中。红莲颜色变了,由赤转深,最后竟在黑暗中燃起一簇黑焰,幽幽跳动。
血屠察觉异样,抬头看我一眼。
那一眼没有感激,也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野兽的审视。可就在他分神刹那,敌人出手了。
两柄冰剑交叉斩来,直取他颈侧大动脉。
我人在半空,来不及召回红莲刃,只能并指为剑,引动体内残存灵气,隔空点向其中一人眉心。那人头颅猛然一偏,剑锋擦过太阳穴,皮开肉绽。另一人收势不及,被血屠暴起一脚踹中胸口,整个人撞进废墟。
我落地,顺势翻身接住回旋的弑神刃。
血屠拄着骨刃站起,盯着我看了两息,忽然咧嘴一笑,满口是血:“你来干什么?”
“救人。”我说。
“我不用救。”
“那你现在趴在地上是准备晒太阳?”
他没吭声,只是抬手抹掉眼角的灰雾,重新绷紧身体。我能感觉到,他虽站着,但重心不稳,毒素正在往脑里钻。
远处又有影子逼近。
我站到他左侧,背靠背。“现在不是讲面子的时候。”
他冷哼一声,“那你最好别拖后腿。”
话音未落,新一轮攻击到了。
五道身影从不同方向杀来,手持冰剑,步伐错落有致,显然是训练过的杀阵。为首那人双手结印,地面碎冰自动聚拢,在空中凝成七把悬浮利刃,寒气逼人。
血屠低吼一声,双臂骨刃交错成盾,硬抗正面三人合击。我面对另外两个,弑神刃横扫而出,黑焰顺着刀气蔓延,缠上其中一人手臂。那人惨叫都没发出,皮肤迅速干瘪,像是被抽空了精气。
第七把冰剑突然俯冲而下,直刺我天灵盖。
我侧身闪避,刀锋擦过头顶,削断几缕头发。反手一刀斩去,却被对方灵巧避开。这人动作诡异,不像活人,倒像是被什么操控的傀儡。
余光里,血屠正以一敌三,骨头断裂声接连响起,但他也挨了一剑,伤口在胸口,深可见骨。鲜血顺着裂缝流进肌肉间隙,竟在体表形成一层暗红色薄膜,像是某种护甲正在生成。
金刚不坏骨,快到极限了。
我咬牙,将灵气灌入弑神刃。黑焰暴涨,刀身嗡鸣不止。下一瞬,我冲向持阵者,刀未至,黑焰先出,卷向他的面门。
那人终于变色,急忙撤印后退。七把冰剑失去支撑,当场崩碎。
其余四人攻势一滞。
血屠抓住机会,猛然暴起,左手骨刃贯穿一人腹部,右手拔出腿上冰刺,反手插入另一人咽喉。最后一击他跃起半空,脊椎末端尖骨如枪刺出,将第三人钉进地底。
只剩我和他对峙的那个傀儡般的人。
他站在原地没动,眼神空洞,可手中冰剑却缓缓举起,指向我的眉心。
我正要动手,忽然察觉不对。
空气中残留的黑雾,不知何时开始逆向流动,全部涌向血屠背后那道裂开的地缝。而他身上的血膜,正微微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蠕动。
“你撑不住了。”我说。
“废话少说。”他喘着粗气,“再不来点真本事,我们都得死在这。”
我没答,只是握紧了刀。
那人终于动了。
冰剑离手飞出,化作一道蓝光直射而来。我挥刀格挡,黑焰与寒气相撞,炸出一圈冲击波。可就在这刹那,血屠突然暴喝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竟是用背部硬接了侧面偷袭的一击。
那本该致命的一剑,卡在他脊椎骨缝间,没能深入。
他回头瞪我一眼:“愣着干什么!砍他!”
我冲了上去。
弑神刃高举过头,黑焰缭绕,刀锋落下时,正中那人胸膛。黑焰顺着伤口钻入体内,瞬间吞噬五脏六腑。那人倒下时,身体已经萎缩成干尸。
四周安静了一瞬。
风卷着灰烬打转,远处仍有脚步声接近,但暂时没人敢上前。
我转身扶住血屠。他靠着一根断柱坐下,呼吸沉重,脸上灰翳越来越浓。
“你还行吗?”我问。
“你说呢?”他咳出一口黑血,“老子还能再杀一百个。”
我没笑,只是把弑神刃插在地上,盘膝坐下。右眼仍在痛,但我强行压住不适,运转灵气帮他逼毒。
他没拒绝,只是低声说:“你没必要这么做。”
“有必要。”我说,“你要是死了,谁替我挡住下一波?”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刚才……用善念催动黑焰?”
我一顿。
“那火不一样。不是纯粹的邪,也不是纯正的净化。它在吞噬,也在保护。”他盯着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没回答。
天边阴云翻滚,新的寒气正在凝聚。远处地平线上,几点幽蓝光芒浮现,像是有更多的冰剑即将升起。
血屠撑着骨刃站起来,冲我伸出手:“再来。”
我握住他的手腕,借力起身。
两道身影立于焦土中央,一金一血的光柱从我们背后冲天而起,在乌云下交织成一道撕裂苍穹的战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流血的掌心,又抬头望向远方。
“这次,换我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