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裂缝前,左手贴着地面。那道细缝还在动,像是底下有东西要钻出来。金焰从掌心渗进去,沿着裂痕蔓延,原本紊乱的震动慢慢稳了下来。
右手还握着那截金刚骨。它很轻,表面布满血痕,指腹能摸到几道刻痕。那是张大胖的习惯手法,每次炼丹都会留下这种印记。我盯着它,没说话。
红莲刃在我身侧轻颤了一下,自己滑出半寸。一缕火线从刀尖延伸出来,缠上金刚骨。金焰和焚天火碰到一起,没有炸开,而是像水一样融合,顺着骨缝渗了进去。
骨头开始发光。
不是刺眼的那种,是淡淡的、带着暖意的光。符文一个个浮起来,绕着骨头旋转。我能感觉到一股力量在成形,可这股力刚冒头,就被周围的黑气压住。永夜法则还在排斥它。
我咬牙,把体内剩下的金焰全压进左手。善念核心跳得有点快,但没乱。这一次我不是在对抗什么幻象,我只是想让这东西完成它该做的事。
光越来越亮。
突然,骨头“咔”地响了一声,裂开一道口子。一道细小的光柱从里面射出来,打在地上。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越来越多的光线往外涌,最后整根骨头化成粉末,飘在空中。
那些粉末没落地。
它们悬着,一点点移动,拼成了一幅图。星图。由无数光点连成的路线,在虚空中缓缓转动。起点就在我脚下,终点……直指仙域深处。
我抬头看。
星图中间浮现出一张脸。血屠。
他嘴角有血,眼睛却亮得吓人。他抬起手,用指节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冲我眨了下眼。这是他活着时常做的动作,每次打完硬仗,都会这样跟我说:“脑子还在,命就在。”
图像只停留了一瞬,就碎了。
可那句话落进了我心里。
星图边缘浮现出一行字:修罗之路,唯战魂不灭。
我没动。
风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吹得衣角啪啪响。法阵已经熄了大半,只剩几条残纹还在闪。红莲刃插回鞘中,刀柄还烫手。
我知道这条路不能停。
正要起身,识海忽然一震。
一个声音撞进来。
“大胖?”
不是幻觉。太清楚了,就像他站在我耳边说话一样。
下一秒,那声音响了。
“替老子活着!”
就这一句。
话音落下的瞬间,星图爆开了。
所有光点猛地收缩,然后炸成一片白芒。那光不烫,也不刺眼,但它扫过的地方,黑雾全被推开。前方出现一条路,地面干干净净,连焦土都被照成了浅灰色。
我站着没动。
光从我脚边漫过去,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我能感觉到它的温度,也能感觉到它正在变弱。这条通道撑不了太久。
但我现在不需要太久。
我伸手按了按左肩的伤口。血还在流,但不影响行动。右腿之前麻木的地方也恢复了知觉。我弯腰捡起一块碎骨片,攥进手里。它已经没了温度,但上面的符文还在微微发亮。
这是我能带走的唯一东西。
我迈出第一步。
地面很硬,踩上去没有声音。光在前面铺开,像有人提前为我清好了路。我不看两边,也不回头。身后的一切都留在那里——烧塌的战场、熄灭的火柱、还有那扇悬在空中的青铜门。
走了一段,光路上出现了一个影子。
很小,蹲在地上。穿着油腻的围裙,手里抓着半块酱肘子。他抬起头,咧嘴一笑,油乎乎的手朝我挥了挥。
我没停下。
影子很快淡了,变成一缕烟,散在光里。
又走了一段,前方地上多了个东西。
一把伞。红黑相间的布面,伞骨是白的,像是用某种兽骨做的。它斜插在地面上,不动,也没有主人。
我认得这把伞。
脚步顿了一下。
我没有去拿它,也没有绕开。直接从旁边走了过去。风从伞边擦过,带起一丝极轻的响动,像是铜铃晃了一下。
光路还在向前。
我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消耗。灵力几乎见底,善念核心跳得越来越慢。每走一步,肋骨处就传来一阵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内脏。但我没停下来的理由。
血屠用命换来这条路。
张大胖用最后一丝念头发出了声音。
他们不是让我站在这里喘气的。
光开始变暗。
通道尽头出现了起伏的轮廓。像是山,又像是废墟堆成的墙。空气变得潮湿,带着一点铁锈味。我知道快到边界了。
就在这时,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块碎玉。巴掌大,边缘裂了,中间刻着一个“灵”字。应该是某个宗门弟子的信物,不知道是谁留下的。
我弯腰捡起来,放进怀里。
再往前,地面开始出现脚印。
新的。一个接一个,排成直线,通向光消失的地方。这些脚印很浅,但很密,像是有人刚刚走过。
我放慢脚步。
脚印的大小和我的差不多。鞋底纹路也一样。可我记得,刚才那段路,我是第一个走的。
我盯着最后一个脚印。
它比前面的深一点,边缘有些模糊,像是踩下去的时候停顿过。我抬起自己的右脚,对准位置放下。
完全重合。
我站在原地,呼吸没变。
远处的光终于熄了最后一段。前方只剩下昏暗,什么都看不清。可我知道,路还在。
我抬起左脚,跨进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