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苏清鸢朝外间唤了一声。
春草端着温水应声而入,脸上带着笑:“公主醒啦?王爷天快亮时才回来,怕吵着您,在书房歇下了。特意吩咐了,让您多睡会儿,善堂那边有周嬷嬷和阿竺先照应着。”
苏清鸢心里一暖,那点空落感瞬间被填满了。“这家伙……”她嘟囔一句,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来,“让小厨房准备早膳,清淡些,再熬一锅安神补气的药膳粥,我给王爷送过去。”
“是,公主。”
等苏清鸢提着食盒走到书房外,正听见玄影压低了声音在禀报:“……江南林家旧宅已查明,确实十几年前就人去楼空,邻里都说林家是惹了不该惹的人,连夜搬走的。线索……到了临州府,又断了。”
“继续查。”萧景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林家当年结交过什么人,得罪过谁,尤其是与京城有往来的,一条都不能放过。”
“是。还有……善堂对面那家绸缎庄,这两日看似安分,但夜间常有信鸽出入,方向……依旧是江南。”
苏清鸢脚步顿住,心里咯噔一下。江南,又是江南。这像一张无形的网,似乎从她生母那里就开始编织,如今又笼罩到她头上。
她定了定神,故意放重了脚步,扬声笑道:“王爷,该用早膳了!再不吃饭,胃可要抗议了。”
书房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门从里面打开,萧景渊站在门口,虽然眼底有些血丝,但看到她时,眉宇间的冷峻瞬间化开,伸手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怎么亲自过来了?早上露水重,也不多穿点。”他的手碰到她的指尖,微微蹙眉,“手这么凉。”
“我哪有那么娇气。”苏清鸢跟着他走进书房,对玄影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玄影识趣地退下。
萧景渊拉着她在桌边坐下,打开食盒。温热的粥香立刻弥漫开来,驱散了书房里冷凝的气氛。
“安神补气的,加了红枣和莲子,你尝尝火候。”苏清鸢盛了一碗递给他,装作不经意地问,“刚才……听到你们说江南?是我娘亲那边有消息了?”
萧景渊接过碗,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温热软糯的粥水下肚,似乎驱散了不少疲惫。他看着她,没有隐瞒:“嗯,查到一些旧事。林家当年似乎是因祖传药方惹了祸端,才举家迁离。线索在临州府断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清鸢,你对你娘亲……还有印象吗?或者,她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不一定是药方,也可能是笔记、信物之类的。”
苏清鸢努力在原主模糊的记忆里搜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那时候太小了……印象里,娘亲总是很温柔,身上有淡淡的药香。特别的东西……”她忽然想起胡嬷嬷的话,“胡嬷嬷说我娘有个宝贝的药匣子,在她去世前不见了。”
“药匣子……”萧景渊沉吟着,“这或许是个关键。”
用过早膳,萧景渊又被宫里来人请走了。苏清鸢收拾好心情,带着阿默和阿竺去了善堂。
善堂门口已经排起了队,大多是些衣着朴素的老人和几个看着腿脚不便的伤兵。粥香袅袅,气氛和睦。
周嬷嬷迎上来,低声道:“公主,一切都好,就是……对面绸缎庄那个孙掌柜,刚才又在门口探头探脑。”
苏清鸢眼神微冷:“不用理他,我们做我们的事。让大家按顺序领粥,维持好秩序。”
她挽起袖子,亲自上前帮忙。给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盛粥时,老婆婆拉着她的手,千恩万谢:“公主,您真是活菩萨……这粥喝了,我这老寒腿都觉得暖和了。”
苏清鸢笑着安抚了几句。这时,一个约莫七八岁、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挤到前面,手里捧着一个破碗,眼巴巴地看着锅里所剩不多的粥。
阿竺见状,正要上前驱赶,苏清鸢拦住了她。她蹲下身,柔声问:“孩子,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家里大人呢?”
小男孩瑟缩了一下,小声道:“……奶奶病了,起不来床。我、我想给奶奶带碗粥回去。”
苏清鸢心里一酸,接过他的碗,盛了满满一碗稠粥,又用油纸包了两个刚出锅的、她特意为体力不足的老人和伤兵准备的肉包子,塞到他手里:“慢慢走,小心烫。告诉奶奶,要是身体不舒服,可以来这里找坐堂的大夫看看。”
小男孩眼睛瞬间亮了,抱着碗和包子,笨拙地磕了个头,飞快地跑了。
这温馨的一幕被许多人看在眼里,大家对这位没什么架子的公主更是好感倍增。
下午,苏清鸢正在后院核对药材账目,阿默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凝重,手里还拎着一个不停挣扎、贼眉鼠眼的男人。
“王妃,这人鬼鬼祟祟在后院墙角撒东西。”阿默将人往地上一掼,递上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粉末。
苏清鸢心里一沉,接过粉末,凑近闻了闻。一股极其细微的、带着腥臊气的异味传来——是能引起轻微腹泻的巴豆粉!虽然不致命,但若真被撒到水源或食材附近,今天善堂这“吃坏肚子”的名声就背定了!
“谁指使你来的?”苏清鸢声音冷了下来。
那男人眼神闪烁,嘴硬道:“没、没人指使!我就是……就是看这里不顺眼!”
“不顺眼?”苏清鸢冷笑,对阿默道,“搜他身上。”
阿默手脚利落,很快从那男人怀里搜出一个小小的银锞子,底下还刻着一个模糊的印记。
苏清鸢拿起银锞子,仔细看了看那个印记,瞳孔微缩——那印记,她似乎在原主记忆里见过,像是……像是已故七皇子府上私铸银钱的标记!
她正思索着如何处理,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萧景渊带着两个侍卫走了进来,他显然是得了消息赶过来的。
“怎么回事?”他一眼看到被阿默制住的男人和苏清鸢手中的银锞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苏清鸢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把银锞子递给他:“你看这个。”
萧景渊接过,只看了一眼,眸中便寒光乍现。“果然是他们的手段。”他声音不高,却带着骇人的压迫力,目光扫向地上那男人。
那男人被他看得浑身发抖,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拖下去,仔细审。”萧景渊挥挥手,语气不带丝毫温度,“问清楚,是谁给他的银子,怎么接的头。”
“是!”侍卫立刻将瘫软的男人拖走。
萧景渊这才走到苏清鸢身边,握住她的手,眉头紧锁:“吓到了没有?”
“没有。”苏清鸢摇摇头,靠在他身边,反而松了口气,“就是觉得他们真够烦人的,像苍蝇一样。还好阿默发现得早。”
“是我疏忽,让你受惊了。”萧景渊揽住她的肩,语气带着歉意和一丝后怕,“以后善堂这边,我再多调一队暗卫过来。”
“嗯。”苏清鸢没拒绝,她知道这是他的关心。她抬起手中的那包巴豆粉,“这东西……他们是不是就想让我这善堂开不下去?”
“不止。”萧景渊眼神深邃,“他们更想借此打击你我的声望。善堂若出事,之前那些说你‘沽名钓誉’的流言便会再起。”他捏了捏她的手指,“不过,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做对了。你今日处置得很好,临危不乱。”
晚上回到王府,苏清鸢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疲惫。萧景渊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本书,目光却落在她身上。
她穿着柔软的寝衣,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脸颊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他放下书,很自然地拿起干布,帮她擦拭头发。
“那个银锞子的线索,很重要。”萧景渊一边动作轻柔地擦着,一边说,“顺着这条线,或许能揪出几条藏在京城的老鼠。”
苏清鸢舒服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猫:“嗯。我总觉得,他们这么执着地针对我,不仅仅是因为你。那个匿名信,还有我娘的事……像是有根线连着。”
“我知道。”萧景渊放下布巾,用指尖轻轻梳理她的长发,“所以江南的线索不能断。等京城这边稳住,我亲自去一趟临州府。”
“我跟你一起去!”苏清鸢立刻转身抓住他的衣袖。
萧景渊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心里软成一滩水,但还是坚定地摇头:“不行。江南情况不明,太危险。你留在京城,善堂需要你,母后和皇兄也需要你稳住后方。”他捧起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相信我,我会把真相带回来。”
苏清鸢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她靠进他怀里,闷闷地说:“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每天……至少传个消息回来。”
“好,我答应你。”萧景渊低笑,胸腔传来震动。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我的王妃如今可是能独当一面了,我在外面也能放心些。”
“那当然。”苏清鸢抬起头,有些小得意,“我现在可是有事业的人!”
看着她娇俏的模样,萧景渊心头一热,低头便攫取了那两片柔软的唇瓣。这个吻带着安抚,带着眷恋,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一吻结束,苏清鸢气息微喘,脸颊更红了。萧景渊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今晚早点歇息。”他把她放进柔软的锦被里,自己也躺了上去,将她紧紧圈在怀中,“别想那么多,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驱散了苏清鸢心中最后一丝不安。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鼻尖是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眼皮渐渐沉重。
“景渊……”
“嗯?”
“善堂……会越来越好的,对吧?”
“嗯,有你在,一定会。”
“……你也是,要好好的……”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