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得春风里小区里的梧桐叶簌簌作响。枯黄的叶子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落在水泥地上，被过往的行人踩碎，发出细微的“咔嚓”声。林辰坐在502公寓的书桌前，手里反复摩挲着那张从城西分公司档案室惊险取得的预算表。纸张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
他的指尖缓缓划过“宏远集团”四个字，仿佛能触摸到隐藏在字面之下的阴谋。每当他凝视这几个字，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张经理办公室里那些员工的碎片化心声——“宏远和林墨是利益绑定”“那笔钱是好处费”“林总最近压力很大，说有人在查账”……这些零星的信息像散落的拼图边角，每一块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却始终缺少一块能将整个图景完整拼合的核心证据。
“挪用资金”的指控需要确凿的财务凭证，而“项目勾结”则需要内部人员的证词。预算表上的涂改痕迹和3000万的转账记录，已经足够让李警官启动银行流水调查，但要将林墨彻底钉死，还需要一个活生生的、能站出来指证的知情人。这个人，必须是宏远集团内部的人，最好是直接经手过这笔交易的行政或财务人员。
而张姐，就是那个可能的关键人物。
“叮咚——”门铃声打破了公寓的寂静。
林辰迅速将预算表收进抽屉，起身走向门口。透过猫眼，他看到苏婉清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深蓝色的帆布包，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雀跃。
“有好消息！”苏婉清一进门就压低声音说，仿佛怕被墙外的耳朵听见，“我设计师朋友老周联系上张姐了，她同意今天下午见面！”
林辰的心跳猛地加快。他接过帆布包，感受到里面硬物的触感——是录音笔和预算表的复印件。
老周是苏婉清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学的是视觉传达设计，毕业后自己开了家小型设计工作室，专门承接企业展厅、品牌包装等项目。去年，老周曾给宏远集团做过一个展厅设计项目，期间与行政部的张姐打过几次交道。张姐负责对接外部供应商，性格温和，做事细致，给老周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昨天，苏婉清给老周发了消息，详细说明了情况，并拜托他帮忙牵线。她没有直接说“我们要揭发林墨”，而是用了一个更安全的理由：“老周，我朋友在做一个关于企业合作模式的调研，想了解一下宏远集团的内部流程，听说你跟他们行政部的张姐熟，能不能帮忙引荐一下？就当是朋友间聊聊，不会给她添麻烦。”
没想到，老周很爽快地答应了。更让苏婉清惊喜的是，老周还特意给张姐打了电话，用“最近想接宏远的项目，想提前了解下合作流程”为由，成功降低了张姐的警惕。张姐虽然有些犹豫，但想到是老周介绍的，而且只是“聊聊”，最终还是松口了。
“张姐那边有没有说什么条件？”林辰一边问，一边从帆布包里取出录音笔。这是一支小巧的数字录音笔，只有拇指大小，可以轻松藏在衬衫口袋里，录音质量却出奇的好。苏婉清特意选了这款，就是为了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完整记录下张姐的每一句话。
“老周说张姐有点犹豫，”苏婉清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语气凝重，“她反复问‘是不是只聊设计’‘会不会牵扯到公司内部的事’，明显很怕被林墨知道。我让老周跟她说‘就是想请教下宏远的合作流程，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合作’，她才勉强同意。”
林辰点点头，心里盘算着下午见面的策略。他知道，张姐的犹豫是正常的。在林墨这种强势且手段狠辣的老板手下工作，任何一个员工都会本能地自我保护。要让她开口，必须打破她的心理防线。
“等会儿见面，你先跟她聊设计，”林辰说，“从老周的项目切入，拉近关系。等她放松警惕了，我再插空提宏远和林氏的合作。要是她还是犹豫，就拿出预算表复印件，让她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不是瞎打听，也不是林墨派来试探她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苏婉清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条，展开后递给林辰，“这是老周整理的张姐的喜好和性格。她说张姐喜欢喝焦糖玛奇朵，不吃香菜，性格比较软，但很讲情义。当年老周帮她解决过展厅施工的麻烦，她一直记着人情。我们可以从老周的人情入手，先建立信任。”
林辰仔细看着纸条上的信息，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他知道，下午的见面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会面，更像是一场心理博弈。他必须用读心术精准捕捉张姐的真实想法，同时用言语和证据引导她，让她从“害怕”转向“信任”，最终愿意说出真相。
两人开始模拟见面场景。
“你好，张姐，我是苏婉清，老周的朋友。”苏婉清清了清嗓子，开始扮演，“听说你负责宏远的对外合作，老周一直夸你专业又细心，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林辰接话：“是啊，老周说上次展厅项目多亏了你协调，不然工期都赶不上。我们这次也是想了解一下，像宏远这种大公司，对外合作的流程是怎么样的？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苏婉清继续：“我们最近在接一个类似的项目，客户也是做地产的，就想提前学习一下，避免踩坑。”
林辰补充：“对了，听说宏远和林氏集团在城西项目上有合作？那个项目规模很大，流程上是不是更复杂？”
“如果张姐这时候表现出明显的紧张或回避，”苏婉清说，“我就拿出预算表复印件，说‘其实我们已经看到过这份预算表了，知道有一笔3000万的款项转到了宏远，但签名有涂改痕迹，我们很困惑，想听听你的看法’。”
林辰点点头：“对，让她知道我们不是一无所知，而是已经掌握了一部分事实。这样她会觉得，与其被我们自己查，不如说出来，至少还能控制信息的流向。”
“还有，”苏婉清提醒，“如果她提到‘林墨’，或者表现出恐惧，你要用读心术捕捉她的心声，看看她到底在怕什么。是怕丢工作？还是怕人身安全？”
“明白，”林辰说，“我会全程开启读心术，但不会让她察觉。”
“最后，”苏婉清说，“如果她愿意说，我们就引导她提供具体信息，比如合同的细节、转账的时间、林墨是如何指示的。如果她不愿意，也不要强求，留下联系方式，让她知道我们是真心想帮助她，而不是利用她。”
两人又反复演练了几遍，确保每一个环节都无懈可击。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十二点，苏婉清站起身，准备去咖啡馆踩点。
“我去看看咖啡馆的环境，选个靠窗的位置，能看到门口的动静，”她换上一件不起眼的灰色风衣，“你下午两点半出发，别跟我走一条路，我坐公交，你骑共享单车，避免被人一起盯上。”
林辰点点头，目送她出门。门关上的瞬间，他的心又沉了下去。自从上次从城西分公司拿到预算表后，林墨的跟踪就从未停止。前天晚上，他在阳台抽烟，还看到小区门口有辆黑色轿车徘徊。他用读心术捕捉到司机的心声：“再盯两天，林总说找不到证据就动手。”那声音冰冷而残酷，像一把刀，刺进他的心里。
这次见张姐，无异于在“老虎嘴里拔牙”。林墨一旦得知他们要接触宏远的内部人员，很可能会采取极端手段。他必须确保苏婉清的安全。
他走到窗边，轻轻掀开窗帘一角，看着苏婉清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才拿出手机，给李警官发了条消息：【下午三点在转角咖啡馆见宏远员工，可能有危险，麻烦您派两个人在附近待命。】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动起来。李警官的回复很快：【已安排便衣在咖啡馆周围，注意安全，有情况发“110”暗号。】
林辰松了口气，把手机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他知道，有警方在附近，他们的安全就有了基本保障。但他也清楚，真正的危险往往来自意料之外。
他回到书桌前，把录音笔充满电，又检查了一遍手机的紧急联系人。李警官的号码排在第一位，长按电源键三秒就能快速拨号。他还把预算表复印件、身份证、钱包等重要物品都装进一个防水的文件袋里，以防万一需要紧急撤离。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照在那张预算表上。“3000万”的数字在光线下格外刺眼，像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揭示着林墨的贪婪与罪恶。林辰知道，今天的见面不仅是为了获取证据，更是为了撕开林墨和宏远集团勾结的第一道口子。这一步，必须走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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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半，林辰骑着共享单车，从小区的另一条小路出发。他没有走主干道，而是绕了几条小巷，确保没有被跟踪。秋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寒意，但他内心却异常平静。
转角咖啡馆位于市中心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门面不大，但装修雅致，落地玻璃窗干净明亮，里面坐满了人。林辰远远地就看到了苏婉清，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焦糖玛奇朵，正低头看着手机。
他停好车，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你来了。”苏婉清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紧张，但很快被镇定取代。
“嗯，”林辰在她对面坐下，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张姐什么时候到？”
“老周刚发消息，说她已经在路上了，大概五分钟后到。”苏婉清低声说。
林辰环顾四周，咖啡馆里人来人往，有情侣、有朋友、有独自办公的上班族。便衣警察应该就在其中，但他一个也没认出来。这种“看不见的保护”让他感到安心。
两分钟后，一个穿着米色风衣、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苏婉清身上，微微点头。
“张姐！”苏婉清立刻站起来，热情地打招呼，“您来了，快请坐。”
张姐坐下后，苏婉清为她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林辰注意到，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显得有些不安。
“张姐，这位是我朋友林辰，”苏婉清介绍道，“也是老周的朋友，今天一起聊聊。”
“你好。”林辰微笑点头。
“你们好。”张姐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谨慎。
“张姐，上次老周说您帮了他大忙，”苏婉清笑着说，“要不是您协调，展厅项目肯定赶不上工期。”
“哦，那都是小事，”张姐笑了笑，但眼神依然警惕，“老周太客气了。”
“我们今天来，是想请教您一些问题，”苏婉清切入正题，“我们最近接了一个地产项目，客户也是做大型开发的，就想了解一下，像宏远这种大公司，对外合作的流程是怎么样的？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张姐的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这个……每个公司都不太一样，要看具体项目。”
“对了，”林辰适时插话，“听说宏远和林氏集团在城西项目上有合作？那个项目规模很大，流程上是不是更复杂？”
张姐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咖啡杯里的液体微微晃动。林辰立刻开启读心术，捕捉到她的心声：【他们怎么知道城西项目的？难道是林墨派来试探我的？不行，不能说，说了我就完了……】
林辰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张姐的恐惧根深蒂固。
“张姐，”苏婉清察觉到她的异常，立刻拿出预算表复印件，轻轻推到她面前，“其实，我们已经看到过这份文件了。您看，这里有一笔3000万的款项转到了宏远，但签名有涂改痕迹。我们很困惑，想听听您的看法。”
张姐盯着预算表，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的心声更加清晰：【天啊，他们真的有证据！这下完了，林墨一定会杀了我的……】
林辰轻声说：“张姐，我们知道您很害怕。但您也要知道，林墨害死了林辰，他是无辜的。我们不是林墨的人，我们是来揭发他的。您如果不说，下一个受害的，可能就是您。”
张姐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你们……真的不是林墨派来的？”
“不是，”苏婉清坚定地说，“我们和林辰是朋友，我们只想为他讨回公道。”
张姐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那笔钱……确实是林墨指示转的。他让我伪造了一份合作协议，说是为了‘项目合作款’，但实际上，宏远根本没有参与项目。那3000万，是他个人拿走的……”
林辰和苏婉清对视一眼，心跳加速。他们知道，真相，终于要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