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么的手还在抖。
不是怕的，是体内的东西在往外撞。七种死法换来的本事，现在全在骨头缝里乱窜，像一群不讲理的醉汉在打架。他咬住后槽牙，不让声音漏出来，可鼻腔里已经淌了血，顺着嘴角流到下巴。
穆映雪站在旁边，没动。她知道这时候不能碰他，一碰可能就炸了。
“你撑得住不？”她问。
“能。”江么吐出一个字，嗓音哑得自己都吓一跳，“阎王都没收我，这点破事儿还能撂倒我？”
他闭上眼，脑子里浮出那行血字：【用七职之力撕开裂缝】。
操，又来了。
上次是死七回换个掌法，这次是要把七样本事全搓成一股绳，还得往天上捅个窟窿。这不是修行，这是玩命拼积木。
但他不怕。他最不怕的就是玩命。
“老子吊死过，淹死过，烧成炭，被鬼啃光肉，骨头渣子都被碾碎过。”他睁开眼，右眼里蓝光一闪，“这七样东西，都是拿命换的。现在——该它们还债了。”
他先想第一次死。
槐树底下，绳子勒进脖子，舌头都伸出来了。那一回，五指头长出绞索，黑绳一样的纹路爬满手背。他指尖一动，漆黑的丝线从指节钻出，在空中轻轻晃。
接着是第二次。
沉在尸水潭底，肺快炸了，嘴里灌满腥臭泥浆。那次醒来，掌心能渗出墨色水流。他喉头一滚，一股带铁锈味的液体从手腕涌出，悬在半空，像条小蛇盘着。
第三次是火。
阳烛爆了，火舌卷上来，皮肉焦糊，连骨头都在响。他左臂一抬，焦黑皮肤下窜出幽黑火焰，在指尖跳了两下。
第四次，鬼瞳反噬。
那眼睛本来要吸干他魂魄，结果被他硬生生吞了。右眼一热，蓝光扫过虚空，原本啥也看不见的地方，多了几道若隐若现的裂痕。
第五次，勾魂索缠身。
阴差要把他拖走，他反手把索子扯断，顺手学会了怎么钩别人的魂。他五指一张，虚空中浮出半透明的钩爪，轻轻一抓，空气都颤了一下。
第六次，被尸群咬碎。
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脑子都漏了。可就在快断气时，耳边响起低语——全是尸体在说话。他耳朵一动，百里内腐烂的东西，全在他脑子里开了口。
第七次，空间掌耗尽。
为了破阵，他把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榨干，差点真死了。现在双掌交叠，残存的力量像蛛丝一样缠在掌心，微弱，但没断。
七股劲儿全醒了。
可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互相顶牛。江么太阳穴突突跳，脑仁像被人拿锥子扎。他抬手抹了把脸，一手血。
“再这么下去，我不用别人杀，自己就得炸膛。”他咧嘴一笑，“行啊，那就一起上！谁不服，老子挨个弄死它！”
他猛地吸一口气，把所有杂念压下去。
左手掐住右手腕，防止黑火失控烧到自己。右脚往前一滑，稳住身形——虽然这儿没地，但他得给自己找点实在感。
“绞索指！”他低吼。
五指张开，黑绳暴涨，刺向头顶虚空。
“控尸水！”
掌心墨流翻滚，凝成刀刃，跟着绞索一起往上顶。
“黑火！”
幽焰喷出，烧在绳和水之间，三股力量开始融合。
“鬼瞳！”
右眼蓝光大盛，照出虚空最薄的位置——就在正上方，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褶皱。
“勾魂手！”
五指如钩，狠狠一扯，那褶皱被拉出一丝细缝。
“尸语术！”
他耳畔响起无数低语，全是沉睡在这片空间里的亡魂在回应。一股共鸣从地底传来，像是某种古老战场的回响，顺着裂缝往上冲。
最后，他双手合十，残存的“空间掌”之力在掌心旋转，越转越快。
“给——我——开！！！”
他双掌猛然向上推出。
轰！
虚空像布一样被撕开，一道横贯天地的裂缝出现在两人面前。裂缝边缘还在冒黑烟，像是被烧焦的纸边。风从下面倒灌上来，带着铁锈、灰烬和腐骨的味道。
穆映雪瞪大眼：“那是……上古战场？”
裂缝下方，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废土。断裂的战旗插在尸堆上，巨兽的骸骨堆成小山，地面裂开大口子，里面泛着暗红的光。远处有座塌了一半的城门，门匾上的字看不清了，但轮廓跟前朝皇陵一模一样。
江么喘得像条离水的鱼，嘴角血止不住地流。他腿一软，差点跪下，硬是靠左手撑住才站稳。
“找到了。”他咧嘴，“这次没白死。”
穆映雪没接话。她盯着那战场，眉心的朱砂纹在发烫，背上的龙印也微微震动。她伸手按了下后背，眉头皱起来。
“有东西在动。”她说。
“啥？”
“不知道。但它认得我。”
江么抹了把脸，把血糊在袖子上。他低头看了眼乾坤袋，阳烛头还在，只剩指甲盖那么大一块，焦黑焦黑的。
“咱下去不？”他问。
“你还能动？”
“动不了也得动。”他活动了下手腕，骨头嘎巴响，“难不成在这儿等天轨掉下来砸脑袋？”
他往前走了一步，悬在裂缝边上。风更大了，吹得他发髻歪到一边，红绳都松了。他伸手去扶，结果指尖一麻，绞索指自动弹出半截黑绳，缠住手腕才没摔。
穆映雪也走过来，站他旁边。
“你要是再死一次，我可不救你。”她说。
“你不救我也得救。”江么笑，“咱俩绑着血契呢，我死了你也得陪葬。”
“少来。”她抬刀指向下方，“你要是敢装死偷懒，我就把你踹下去，让尸群啃你。”
“哎哟，狠人。”江么缩脖子，“我这不是给你找路嘛。”
他抬头看那裂缝，边缘还在抖，像是随时会合上。他知道这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得再死几回才能重来。
“准备好了？”他问。
穆映雪点头。
江么深吸一口气，把手伸进乾坤袋，掏出最后一块阳烛头。他用牙齿咬住，腾出双手。
“这波血亏。”他嘟囔，“但稳赚。”
他双掌再次抬起，七种能力残余的劲儿还在经脉里游荡。他不管了，全往掌心堆。
穆映雪双刀交叉，灵力灌入刀身。
风呼啸着从裂缝里冲上来，吹得两人衣袍猎猎。
江么的掌心开始发光，蓝中带黑，像是把七个死法全炼成了燃料。
“走！”他吼。
两人同时往前踏出一步。
脚尖刚离地，裂缝突然剧烈震动。
下方战场的地壳裂开，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地底缓缓升起，轮廓像人，又不像人。它的头还没露出地面，可一只眼睛已经睁开，直勾勾盯着上方。
江么的阳烛头突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