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道在脚下铺开，江么脚底一软差点跪了，全靠穆映雪拽了一把才稳住。他喘着粗气，右臂那条金链还在发烫，皮肉像被烙铁贴着烧。斩轨剑浮在他身侧，黑火自动缠上来护住他胳膊，多少压了点痛感。
“这破剑还挺懂事。”江么咧嘴，“比某些人强，老是踹我。”
穆映雪没理他，手指勾着他手腕上的双生咒金线，轻轻一扯。金光顺着两人皮肤绕了一圈，她气息微弱但还算稳：“你再贫，信不信我现在就松手？魂散了别喊疼。”
江么收了笑，低头看自己手。指尖有点透明，魂体还没完全归位。刚才那一通劈砍加濒死预载，差点真把自己玩脱了。他摸出怀里的阳烛头，还好，没碎。塞回去的时候顺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说明还活着。
“成了……”他抬头环顾四周。
原本乱窜的星光现在慢了下来，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沿着一条看不见的轨道缓缓流动。头顶那片破碎的虚空开始愈合，银蓝光芒一寸寸填满裂缝。地脉的震动停了，怨灵也没再冒出来，整片空间安静得能听见光流滑过的声音。
“你说的是真的？”穆映雪靠着他的肩膀，声音有点抖，“天轨……修好了？”
“嗯。”江么点头，“鬼婆婆没了，核心也封了。系统没报警，说明任务算清了。”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浮起一行血字：【任务完成，获得“天轨修正者”称号】。
江么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皱眉：“啥玩意儿？这就完了？给我个称号当糖豆吃？”
穆映雪瞥了一眼，冷笑：“你不是天天喊‘阎王都管不着我作死’吗？现在连天轨都认你了，还不满意？”
“我不是不满意。”江么摇头，“我是觉得不对劲。以前每次死完都有新提示，说啥‘觉醒阴职能力’‘能量充能中’，这次啥都没有，直接甩个称号过来。这不像是奖励，倒像是……结案陈词。”
穆映雪沉默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这不是终点？”
“咱俩拼死拼活把天轨补上，结果发现它本来就不该坏。”江么眯眼，“谁动的手？为什么动？鬼婆婆背后还有没有别人？这些事儿都没答案。现在倒好，系统一句话打发我当‘修正者’，听着挺牛，其实是个扫尾的。”
穆映雪靠在他肩上，呼吸慢慢平顺：“所以呢？你还想接着查？”
“不然呢？”江么咧嘴一笑，“我都死了五十回了，命早不是自己的。现在好不容易不用拿命换本事，当然得问问——到底是谁在背后改命？”
穆映雪哼了一声：“你不是最怕麻烦吗？上次为了省事，宁可装死也不肯去黑市换符纸。”
“那是装不了。”江么耸肩，“现在不一样了。以前是被人推着走，现在我知道路在哪。就算前面是坑，我也得跳进去看看底下有没有垫子。”
穆映雪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还真是个疯子。”
“疯子才能活得久。”江么抬手拍了拍她的头，“你看你，要不是跟我混，早被人当祭品宰了八百回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穆映雪推开他，“要不是我救你，你现在已经是飘在轨道上的孤魂野鬼。”
两人说着话，身体也在慢慢恢复。穆映雪收回双生咒的共鸣回路，金线缩回掌心。她试着活动了下肩膀，骨头咔的一声轻响，疼得她吸了口气。
“伤得不轻啊。”江么瞅她。
“你也好不到哪去。”她瞪回去，“右臂快熟了知道不？再烧一会儿，能直接撕下来下酒。”
江么低头看了看，确实惨。衣服烧出几个洞，皮肤焦黑一片，金链嵌进肉里还没褪下去。他试着运了口气，魂盾勉强撑起一层薄光，挡住了部分灼烧感。
“问题不大。”他说，“等会儿找个安静地方，我把阳烛头点了，睡一觉就行。”
“你就这点出息。”穆映雪翻白眼，“关键时刻能豁出去，平时懒成狗。”
“聪明人都这样。”江么嘿嘿笑，“能躺着绝不站着，能蹭别人力绝不自己扛。”
穆映雪懒得跟他吵，转头看向前方。光道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两边是缓缓旋转的星轨，像是两条永不停歇的河流。深处漆黑一片，没有声音，也没有光反射回来。
“接下来去哪儿？”她问。
“还能哪儿？”江么站直身子，把斩轨剑握回手里，“既然天轨修好了，那就顺着它走。命官藏的东西，肯定不在明面上。”
“你不怕里面还有陷阱？”
“怕啊。”江么点头，“但我更怕回头。回去干嘛？回江府听我爹骂我废物？还是回黑市卖死人财？外面那些人盯咱俩盯得比狗还紧，我不主动出击，迟早被人按在地上磨。”
穆映雪看着他，眼神有点复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清醒了？”
“死多了。”江么咧嘴，“每次复活都带点新记忆。前几次光想着怎么活下来，后来才发现，我一直都在被人安排。寿宴那天鬼潮爆发，我不是偶然撞上的。我妈留的玉佩，也不是随便给我的。包括你——你为啥偏偏那天出现在黑市？一刀劈开野鬼救我？”
穆映雪没说话。
“这些事串起来，太巧了。”江么声音低了点，“我不信命，但我信有人在改命。而我现在，正好拿到了改命的权限。”
他抬起手，阳烛头从袖子里滑出来，轻轻吹了口气。火焰摇曳，在这片由星光构成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微弱，却异常真实。
“留个记号。”他说，“万一迷路，也算来过。”
火光一闪，落在脚边的光道上，没有熄灭，反而像被什么吸住，稳稳地燃着。
穆映雪看着那团小火，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以后别一个人探路了。”
“咋？担心我死了没人给你打架？”江么笑。
“我是怕你死了，我得陪你。”她瞪他一眼，“绑定契没解，你挂了我也得跟着走。”
“那咱俩可真是拴一块了。”江么反握住她的手，“不过没关系，反正阎王不管我，天轨也不该困我。”
他迈步往前走，穆映雪紧跟其后。斩轨剑浮在身侧，感应到主人前行，剑尖微微颤动，放出一圈黑火护住两人。
光道随着脚步延展，像是专门为他们打开的通道。星河流转，映在他们脸上，忽明忽暗。
江么走着走着，忽然停下。
“怎么了？”穆映雪问。
“没啥。”他笑了笑，“就是突然觉得，这一幕挺熟悉。”
“哪一幕？”
“就是我们现在这样。”江么抬头看向前方，“手牵手，往前走，不知道尽头是啥，但还得走。”
穆映雪愣了两秒，抬脚踹他小腿：“你是不是磕到脑子了？开始文艺起来了？”
“我这是总结人生。”江么揉着腿，“从纨绔少爷到命轨疯子，中间死了五十次，换了个称号，牵了个刀女，现在准备闯天轨老窝——这剧情，搁话本里都算狠的。”
“少废话。”穆映雪拽他胳膊，“走一步是一步，别想那么多。”
两人继续前行，身影渐渐融入流动的星光之中。阳烛头的火苗还在原地燃烧，微弱却固执，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跳。
江么忽然开口：“你说，如果前面啥都没有呢？”
穆映雪脚步没停：“那就说明，我们走得太快了。”
江么笑了：“也是。总得有人先踩进去，才知道坑有多深。”
他们越走越远，光道不断延伸，仿佛没有尽头。斩轨剑的黑火在前方照亮一小片区域，映出脚下星光铺成的路。
江么右手的金链终于开始褪色，烧焦的皮肤下有新肉长出。他低头看了一眼，低声说：“这回不死，也能变强了。”
穆映雪没回应，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前方黑暗依旧，但他们没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