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回到山洞时，天色已经擦黑。
她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拨开藤蔓钻进来，又将洞口仔细掩好。
“沈博士！”
苏月明第一个低呼出声，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和放松。
林婉儿也立刻坐直了身体，一直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
靠坐在洞壁的萧景珩猛地抬起头，想站起来，却牵动了腿上的伤，疼得他“嘶”了一声，又跌坐回去。
但他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亮得惊人的眼睛，紧紧盯着沈清弦，上下打量，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
“你……你没事吧？”他声音有些干涩，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嗯。”沈清弦应了一声，将灌满的水囊递过去，“水。”
简单的动作，却让洞内凝滞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
苏月明连忙接过水囊，先递给了看起来最虚弱的林婉儿，然后又递给萧景珩，最后才自己小心地喝了几小口。
冰凉甘甜的泉水滑过干渴的喉咙，带来一种近乎幸福的慰藉。
“外面情况怎么样？”林婉儿喝了水，声音恢复了些许清亮，带着担忧。
沈清弦靠坐在洞口附近，将自己看到两名灰衣人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略去了交手的具体细节，只强调对方训练有素，且可能不止一拨人。
这个消息让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还有别人？”萧景珩脸色难看，“到底是什么人非要置我们于死地？”
没人能回答他。
山洞里陷入沉默，只剩下几个人轻微的呼吸声和喝水的声音。
黑暗彻底笼罩下来。
洞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彼此模糊的轮廓。
寒冷，伴随着夜色，一丝丝渗透进来。
苏月明和林婉儿靠在一起，互相取暖，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不仅仅是冷，还有恐惧。
萧景珩也觉得冷，伤口在低温下更加刺痛。
但他咬着牙没吭声。
他偷偷看向洞口那个模糊的身影。
她好像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怕。
时间在黑暗和寂静中缓慢爬行。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但神经却不敢完全放松。
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洞里的人心惊肉跳。
“这样不行。”沈清弦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需要有人守夜。轮流休息。”
她顿了顿，直接安排：“我守上半夜。萧景珩，你守下半夜。”
“林婉儿，苏月明，你们先睡，保存体力。”
命令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我？”萧景珩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我守上半夜！你……你休息！”
他想表现出一点担当。
“你受伤了，需要休息。”沈清弦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下半夜更重要，需要保持清醒。”
理由充分，堵住了萧景珩的嘴。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不再争辩。
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他好像……总是被她保护着。
林婉儿和苏月明低声道了谢，互相依偎着，蜷缩在角落里，努力让自己入睡。
但在这种环境下，入睡谈何容易。
沈清弦不再说话。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面朝洞口，如同蛰伏的猎豹，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极致。
耳朵捕捉着洞外任何细微的声响，眼睛透过藤蔓的缝隙，警惕地注视着外面沉沉的黑暗。
山洞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
萧景珩靠在洞壁上，闭着眼，却毫无睡意。
腿上的伤一阵阵抽痛。
寒冷让他牙齿打颤。
但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脑子里不断闪过的画面——惊马、冷箭、她扑过来的身影、滴血的短刃、还有她此刻守在洞口的背影……
他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无力。
也从未如此刻般，渴望变得强大。
不知过了多久。
他听到旁边林婉儿和苏月明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似乎终于扛不住疲惫睡着了。
而他，依旧清醒。
洞口那边，沈清弦的身影在极致的黑暗中，只是一个更浓重的剪影。
一动不动。
鬼使神差地，萧景珩压低声音，轻轻开口：
“喂……你睡了吗？”
那边沉默了一下。
传来她依旧清醒的声音：“没有。”
“你……不冷吗？”他问了个蠢问题。
“……习惯。”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萧景珩心里莫名一刺。
习惯？
习惯寒冷？习惯危险？还是习惯……一个人扛下所有？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今天……谢谢你。”他声音很低，带着别扭，却无比认真，“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山洞里再次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萧景珩以为她不会再搭理自己的时候。
她的声音轻轻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必。”
“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
责任……
萧景珩咀嚼着这两个字。
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
所以，只是因为责任吗？
他还想说点什么。
却听到她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疲惫造成的沙哑。
“睡吧。保存体力。”
“后半夜，要靠你。”
萧景珩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默默地，重新靠回洞壁。
“嗯。”他应了一声。
这一次，他闭上了眼睛。
努力忽略腿上的疼痛和身体的寒冷。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后半夜，他必须保持清醒。
他不能……再让她一个人扛着。
黑暗中，时间流逝。
疲惫最终战胜了紧张和疼痛，萧景珩的意识渐渐模糊。
在他彻底陷入睡眠前，他仿佛感觉到，有什么轻软的东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轻轻覆盖在了他身上。
驱散了一些寒意。
是……他的错觉吗？
他来不及细想，沉沉睡去。
洞口。
沈清弦收回刚刚为他盖上自己外袍的手，重新挺直脊背，望向洞外无边的黑夜。
眼神，依旧清明而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