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个?”
陆沉舟的眉头拧成了死疙瘩,谢允之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博士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沈清弦将那张画着乌鸦的纸放在书案正中,指尖点了点:“乌衣卫信物出现,意味着要么有乌衣卫正式插手,要么有人胆大包天到敢冒充。无论哪种,都说明背后之水,比我们想的更深。”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面前两人,清冷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对方在暗,我们在明。继续单打独斗,只会被逐个击破,或者被引入歧途。”
陆沉舟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他虽然不喜欢谢允之那狐狸,但不得不承认,沈清弦说的是事实。
谢允之轻轻叩击着桌面,若有所思:“博士的意思是……合作?”
“不是合作。”沈清弦纠正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是分工。”
她拿起笔,在一张新纸上迅速写下几个词,然后推到两人面前。
纸上写着:
陆:官道巡防,军营关系,查马车踪迹,护卫安全。
谢:京城人脉,信息筛选,追踪钱书吏及乌衣卫线索,朝中动向。
沈:整合信息,分析线索,制定下一步计划,与赵无咎对接。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陆沉舟看着纸上那“护卫安全”四个字,心头莫名一动,忍不住抬眼去看沈清弦。她却已移开目光,正看着谢允之。
谢允之细细看了一遍,唇角微扬:“博士安排得极是。如此,方能将我等微末之力,发挥至最大。”他顿了顿,看向陆沉舟,语气带着几分难得的认真,“陆兄,巡防营和军中关系,非你不可。若有需要谢某出力的地方,尽管开口。”
陆沉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客气”弄得有些不自在,哼了一声,硬邦邦地回道:“用不着!小爷我自己能搞定!”
话虽如此,他却没再提出异议。这分工,确实将他最擅长的部分发挥了出来。
沈清弦见两人默许,便继续道:“信息需及时互通。每日酉时初,无论有无进展,在此汇总。”
这是要建立固定的联络机制了。
陆沉舟和谢允之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若无异议,”沈清弦站起身,这是送客的意思了,“便各自行动吧。”
陆沉舟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依旧是那副雷厉风行的样子。
谢允之却慢了一步,他看向沈清弦,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温声道:“博士也请保重。赵家之事虽急,但若操劳过度,反倒不美。”
沈清弦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谢允之这才施施然离去。
博士厅内再次只剩下沈清弦一人。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将陆沉舟和谢允之拉入局中,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一步险棋。这两人心思各异,动机不明,与他们“分工”,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眼下,她别无选择。赵家的时间不多了,她需要他们的力量和资源。
只是……
她脑海中闪过萧景珩那双带着委屈和倔强的桃花眼。
那个最冲动、最直白的少年,被她下意识地排除在了这份“分工”之外。
是觉得他帮不上忙?还是……不想将他卷入这越来越深的泥潭?
沈清弦微微蹙眉,对自己这瞬间的犹豫感到一丝困惑。
而此刻,被“排除在外”的萧景珩,正兴奋地冲进博士厅,差点跟刚要出门的谢允之撞个满怀。
“哟,世子爷。”谢允之侧身避开,似笑非笑。
萧景珩没空理他,一眼就看到窗边的沈清弦,眼睛亮晶晶地,像个急于邀功的孩子:“沈清弦!我查到……”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书案上,那张墨迹未干的“分工”名单。上面清晰地写着陆沉舟和谢允之的名字和任务,唯独没有他萧景珩。
他那颗因为打听到消息而雀跃的心,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凉透。
原来……他们早就商量好了。
原来……根本不需要他。
沈清弦转过身,看到他僵在门口,脸上兴奋的神色一点点褪去,转为一种难堪的苍白和失落。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可萧景珩已经猛地低下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干涩:“……没事,小爷我……路过。”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比来时更快地消失在了门口的黑夜里。
沈清弦看着他那瞬间黯淡下去的背影,握着窗棂的手指,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