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夜宸!”林希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他的名字,声音在呼啸的风雨声中显得有些微弱,但还是成功地传了过去。
那个孤绝的背影猛地一僵。司夜宸缓缓地转过身,当他看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林希时,那双总是盛满了冰霜和漠然的黑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那震惊之中,还夹杂着一丝被打扰了思绪的、不易察觉的烦躁。
“你怎么会在这里?”司夜宸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但语气中的惊讶多于愤怒。他似乎完全没想到,在这种天气下,会有人找到这个地方来。
“暴风雨来了!学校发了紧急通知,所有人必须在两点前回别墅!”林希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雨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滑落,“你应该没收到消息,我……我担心你,所以就来找你了!快跟我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司夜宸看着林希,眼神复杂。那份烦躁似乎被林希的话冲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探究性的审视。
他沉默了片刻,才冷冷地开口:“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担心。回去。”司夜宸的语气依旧冰冷,但比起之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却多了一丝微妙的松动,仿佛是在驱赶一只不知天高地厚,却又没那么讨厌的生物。
“不行!”林希固执地上前一步,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依旧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我既然来了,就必须带你一起走!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有多危险?!”
林希的固执似乎终于触碰到了他忍耐的底线。
司夜宸皱起了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道惨白的、巨大的闪电猛地在不远处的海面上炸开,将整个世界都映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一声震破耳膜的雷鸣在他们头顶滚过,脚下的大地似乎都随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小心!”林希下意识地尖叫出声。他们脚下那块本就因为常年海风侵蚀而不太稳固的悬崖边缘,在这剧烈的震动下,突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悲鸣!
“咔嚓——”一道清晰的裂缝,如同黑色的毒蛇,从他们脚边飞速蔓延开来!
林希瞳孔猛地收缩,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脚下的土地便猛地一空!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不会她还没实现她的人生大计就在这里英年早逝了吧!
“啊——!”林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恐惧扼杀在喉咙里的尖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就在林希以为自己会就此坠入那片咆哮的深渊时,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司夜宸。
他在地面塌陷的瞬间,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牢牢地抓住了林希。
然而,塌方的面积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司夜宸那奋力的一抓,非但没能将林希拉回来,反而让他自己也失去了平衡。
巨大的拉扯力传来,他闷哼一声,高大的身体被林希带着,一同向着悬崖下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坠落下去。
世界在眼前翻滚成一片混乱的色块和线条。
风声、雨声、海浪声,所有的一切都扭曲着、呼啸着从林希耳边掠过。
林希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司夜宸在她坠落的过程中,猛地将她往他怀里一带,用他自己的身体作为肉垫,将她紧紧地护住。
然后,便是天旋地转的、连续不断的剧烈撞击。
林希的后背先是撞上了一片陡峭的、长满了湿滑苔藓的斜坡,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几乎晕厥。
紧接着,他们像两个被抛出的麻袋,在斜坡上翻滚、碰撞,身体与尖利的岩石、粗糙的树干进行着一次又一次残酷的亲密接触。
剧痛如同炸开的烟花,在林希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肆虐。林希能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
最后,随着“砰”的一声沉重闷响,林希的后脑勺似乎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林希是在一阵刺骨的寒冷中被冻醒的。
林希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灰蒙蒙的、下着瓢泼大雨的天空。
林希躺在一片泥泞的洼地里,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林希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林希这才发现,她身处一个狭窄的、位于悬崖半山腰的平台上,上方是陡峭的崖壁,下方几十米处,就是翻涌着白色浪涛的、狰狞的黑色礁石群。
他们没有直接掉进海里,是不幸中的万幸。
“司夜宸……”林希猛地想起什么,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急切地四处寻找。然后,林希在离她不到两米远的地方,看到了司夜宸。
他比林希伤得重得多。
司夜宸脸朝下趴在泥水里,一动不动,那件昂贵的黑色风衣已经被划得破破烂烂,背后有一道长长的、深可见骨的伤口,鲜红的血液正不断地从伤口里涌出,瞬间就被冰冷的雨水冲刷开,在他身下汇成一小片触目惊心的血泊。
他似乎在坠落的过程中,用自己的后背,为林希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撞击。
“司夜宸!你醒醒!”林希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连滚带爬地挪到他身边,用颤抖的手将他沉重的身体翻了过来。
他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因为失血和寒冷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紫色。林希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他的鼻息。
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拂过林希的指尖,那感觉,像一根救命的稻草,让林希那颗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重新恢复了搏动。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可是,雨越下越大,气温也越来越低。他流了这么多血,又被冰冷的雨水浸泡着,再这样下去,就算不因失血过多而死,也会因为失温而死!
林希环顾四周,这片小小的平台根本无处避雨。林希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不远处崖壁上一个被藤蔓遮掩住的、黑漆漆的洞口。山洞!那里可以避雨!
林希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半拖半抱地架起司夜宸那沉重得像块铁一样的身体,用尽了吃奶的劲儿,一步一步地,艰难地将他往那个救命的山洞挪去。
每挪动一步,司夜宸背后的伤口似乎都在涌出更多的血,而林希自己的身体也像散了架一样,随时都可能崩溃。
但林希不能停下,她必须带他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终于,在林希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前一刻,林希成功地将他拖进了那个狭小、潮湿但至少能遮风挡雨的山洞里。
林希将他平放在相对干燥的地面上,然后自己也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他身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洞外,是狂风暴雨的末日景象;洞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粗重而微弱的呼吸声。
林希看着躺在地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司夜宸,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