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腹石室的宁静与死寂被彻底留在身后。秦夜阑钻出崖壁裂缝,重新踏入林间。外界天光已然大盛,林涛阵阵,鸟鸣山幽,与地底那压抑绝望的氛围判若两个世界。
他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泥土气息的空气,感受着体内那初步稳固下来的内循环。得益于“枯荣禅心”法诀和石髓灵液,四种法则力量虽远未融合,却也不再是随时爆发的火山,而是在“枯荣”意境的观照下,于腕间契印和经脉中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动态的平衡。力量虽未增长,但掌控力与之前已是云泥之别。
他摊开从黑水殿修士身上搜出的简陋地图。兽皮粗糙,笔墨模糊,只大致勾勒出山脉轮廓与一条通往北方“黑水泽”的路径,沿途标记了几个似是而非的参照物和一两个可能存在的危险区域。
黑水泽…黑水殿总坛…
根据那修士临死前的话语,这位殿主对“轮回镯”和“种子”志在必得。无论是为了探寻判词契约更深层的秘密,还是为了解决自身力量根源的隐患,甚至是为了那可能与“归墟之息”有关的惊悚猜测,这一趟,都势在必行。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身形一动,便如一道青烟般掠入密林,向着北方疾行而去。脚步落在厚厚的落叶上,几乎悄无声息,速度却快得惊人。对力量掌控的提升,体现在了每一个细微之处。
山脉广袤,林深似海。
一路行来,他刻意避开了一些地图上标记的可能存在强大妖兽或险地之处,但依旧遭遇了几次不大不小的麻烦。一头蛰伏在沼泽中的毒涎巨鳄,一只擅长制造幻境迷惑猎物的魅影妖狐…这些以往需要苦战的对手,如今在他手下却走不过几个回合。
他并未动用那极不稳定的四色法则之力,仅仅依靠被初步强化后的肉身、以及那“枯荣禅心”带来的极致冷静的判断力与洞察力,便轻松解决了战斗。他甚至开始尝试在战斗中运用“枯荣”意境,时而将生机内敛如枯木,诱敌深入;时而骤然爆发如荣树,一击毙敌。这种对自身状态精妙入微的掌控,让他对战力的发挥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数日后,他翻过最后一道巍峨的山岭。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地沉重下来。
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灰黑色的沼泽地带,如同大地上的一块巨大瘢痕,映入眼帘。沼泽之上,终年弥漫着灰白色的、带着淡淡腥臭和腐败气息的雾气,能见度极低。枯死的树木如同扭曲的鬼爪,从污浊的水面和泥潭中伸出,枝桠上挂着破败的絮状物。水泡不时从泥沼深处冒出、破裂,发出咕嘟的声响,更添几分死寂与诡异。
这里便是黑水泽。仅仅是站在边缘,便能感受到一股令人不适的阴冷、湿秽之气扑面而来,寻常修士在此待得久了,恐怕灵力都会受到侵蚀。
地图的指引到此为止。黑水殿的总坛具体位于沼泽何处,如何进入,皆未标明。显然,外围地图或许可以流通,但核心区域的信息被严格封锁。
秦夜阑站在沼泽边缘一座风化的巨石上,双眸微眯,左眼秩序星核缓缓转动,右眼混沌之色沉淀,仔细地观察着这片危险的泽国。
雾气并非寻常水汽,其中掺杂着极淡的、阴寒属性的瘴毒和混乱的灵气流,能干扰神识探查。沼泽之下,更是隐藏着无数危险——致命的毒虫、伪装成泥潭的流沙陷阱、甚至可能还有一些适应了此地环境的诡异妖兽或邪物。
硬闯显然不明智。
他沉吟片刻,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了那枚从黑水殿修士身上搜出的身份令牌。令牌材质冰凉,正面刻着一个“水”字,背面则是一些编号似的符文,隐隐散发着与这片沼泽同源的阴寒气息。
或许…这东西能派上用场。
他收敛气息,将自身生机波动降至最低,如同岸边一块沉默的石头。随后,他尝试着向令牌中注入一丝极细微的、模拟出的阴寒灵力。
令牌表面的符文微微亮起,散发出淡淡的乌光,与周围的雾气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有戏!
他保持着这种状态,耐心等待。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左侧远处的雾气一阵翻涌,伴随着哗啦的水声,一条狭长的、如同枯木打造的小舟,无声无息地从迷雾中滑出。
舟上站着两名身穿暗青色水袍的修士,神色警惕,目光如电般扫视着沼泽边缘。他们的气息与之前遇到的修士同源,但更加凝练,显然常驻于此,对环境极为适应。
其中一人手中持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此刻正微微发光,指针似乎指向了秦夜阑所在的方向。
“刚才这边有令牌感应波动,怎么没了?”一名修士疑惑道,声音在寂静的沼泽中显得格外清晰。
“仔细搜搜!可能是哪个外围的家伙迷路到这边了,也可能是…敌人伪装!”另一人冷声道,手按在了腰间的分水刺上。
小舟缓缓向着秦夜阑藏身的巨石方向驶来。
秦夜阑屏住呼吸,体内内循环缓缓加速,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弩。他并未立刻出手,而是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等待着最佳时机。
小舟越来越近,距离巨石不足十丈。
就在两名修士的注意力完全被巨石吸引的刹那——
秦夜阑动了!
并非从巨石后扑出,而是如同从沼泽本身诞生的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自两人侧后方的浑浊水面上浮现!他之前竟一直潜伏在水下,凭借对力量的精妙控制完全掩盖了气息!
“在后面!”持罗盘的修士反应极快,惊觉不对,猛地转身!
但已经太晚了!
秦夜阑的左手快如鬼魅,五指微张,并非握拳攻击,而是虚按向两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极其隐晦、却精准无比的法则之力瞬间笼罩而下! primarily 动用了“沉寂”之力的变种——并非大范围的冰封,而是极致的迟缓!同时夹杂着一丝“掠夺”之力,专门针对对方的灵力运转!
两名修士只觉得周身一沉,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潭,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晦涩!体内运转的灵力更是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之手掐住了源头!
他们的惊骇刚刚浮现在脸上,秦夜阑的身影已然如风般掠过。
指尖轻点,蕴含着一丝“秩序”破障之力的劲风,精准地击中两人眉心。
两人身体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下去,一声未吭便软软倒地,气息瞬间断绝。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能量逸散,甚至连小舟都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
秦夜阑迅速将两人的尸体拖入水中,以苍白之火处理干净,然后换上其中一人的水靠,将其令牌收入怀中,又拿起那个似乎能感应令牌的罗盘。
他摇动船桨,枯木小舟缓缓调头,向着迷雾深处滑去。
有了这身伪装和罗盘指引,或许能更容易地找到黑水殿总坛的入口。
小舟破开灰色的迷雾,驶向未知的险地。沼泽深处,隐隐传来某种低沉悠长的、不似人声的号角声,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秦夜阑立于船头,目光穿透重重迷雾,望向泽国深处,那双异瞳之中,冷静与探究之下,是深藏的、亟待爆发的冰冷锋芒。
黑水殿,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