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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管理局管理员肖雯雯启动2489号机器踏入商末时空。

她本只为观测历史,却在天降异象中被贫民刘二所救。

你是天上掉下来的妖女吗?少年眼神警惕却递来食物。

肖雯雯教会他改良农具、观测天象。

刘二成为西岐座上宾,被姬发和周公旦视为奇才。

伐纣大军集结孟津,肖雯雯用未来地图指引行军路径。

牧野战场上,刘二冒死挡下致命箭矢保护姬发。

历史书上记载武王身边的谋士无名无姓。

肖雯雯在时空管理局档案里翻到一行小字:

刘二,卒于牧野之战,享年二十三岁。

指尖抚过冰冷字迹,她泪流满面。

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厚重的腥气与草木腐烂的微醺,比她数据库里模拟出的任何气味都要浓烈百倍。冰冷的水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激得肖雯雯打了个寒颤,猛地睁开眼。

不再是时空管理局“观测舱”内那种恒定、无菌的柔和白光。映入眼帘的,是铅灰色的、仿佛随时要倾塌下来的天空,雨水织成灰蒙蒙的帘幕,无休无止地从天际垂落。身下是冰冷的泥泞,浑浊的泥水正透过她特制的、理论上能隔绝一切恶劣环境的“观测服”纤维层,缓慢而坚决地渗透进来,带来令人不适的湿冷。视野所及,是稀疏歪斜的茅草屋棚,低矮得像是匍匐在泥水里的野兽骨架,被雨水冲刷得颜色浑浊,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衰败。远方,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乌云,短暂的惨白光亮勾勒出更远处高耸、厚重、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城墙轮廓,如同蛰伏在雨幕深处的巨兽脊梁。

朝歌。

肖雯雯撑着酸软的胳膊试图坐起。“时空点位锚定错误:偏移量超过许可阈值。启动应急定位——”刺耳的电子警报声在她耳蜗深处尖锐地鸣响,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2489号原型机那该死的空间折叠引擎,终究还是没能稳定住。她甩了甩头,强行压下生理上的不适。任务优先级必须重新设定:首要任务是自保,然后——她需要立刻找到一个安全的、不被注意的角落,评估现状,确定具体年代坐标,找出返回或联系管理局的途径。

观测服内置的生命体征扫描仪无声启动,微弱的能量波动向四周扩散。视野角落里,淡蓝色的虚拟界面叠加在现实的雨幕之上,扫描波纹迅速勾勒出附近的生命信号——大多是集中在低矮窝棚里的微弱光点,代表人类。突然,扫描界面边缘猛地跳出一片刺目的红光!警告标识疯狂闪烁:“高能量反应!非指向性探测!来源判定:未知巫术波动!警戒等级:高!”

几乎在警报声响起的同时,一种无形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肖雯雯的心脏!那感觉冰冷、粘稠,带着一种非人的恶意,并非来自物理方位,更像是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观测服的辅助系统瞬间过载,视野角落的虚拟界面疯狂闪烁起代表能量冲击的红色波纹,最终“滋啦”一声,彻底熄灭。

暴露了!就在这朝歌城外!

肖雯雯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管理局的守则如同烙铁般烫在意识里:时空暴露,污染历史流,最高等级事故!她几乎是凭借着训练出的本能,猛地从泥水中弹起,不顾一切地朝着离那座不祥城墙更远的方向——那片在雨雾中显得更加黝黑深邃的树林跌跌撞撞冲去!泥水在她脚下飞溅,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身后那片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冰冷窥视并未消失,反而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她奔逃的身影!

树林的阴影近在咫尺!就在她即将扑入那片相对安全的黑暗时,左脚猛地陷入一个极其隐蔽的泥坑!噗嗤一声,泥水瞬间没过了膝盖。身体失去平衡,巨大的惯性带着她向前狠狠栽倒!世界在眼前旋转,泥水、断草的气味直冲鼻腔。

“砰!”

沉重的钝响。泥土的腥气和一种淡淡的、从未闻过的草木灰烬气味混合着涌入鼻腔。眼前全是飞溅的浑浊泥点。预想中的坚硬地面并未撞上,身下的触感……有些奇怪。

她艰难地抬起脸,抹开糊在眼睛上的泥浆。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沾满泥污的破草鞋,裤腿挽到了膝盖,露出两条同样沾满泥水、但看得出肌肉线条结实的小腿。视线顺着那双腿向上,掠过打着补丁、几乎看不出原本色泽的粗麻短褐,最终撞进一双眼睛里。

那少年就站在她刚才陷落的泥坑边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还保持着试图抓住什么的姿势僵在半空。雨水顺着他黑硬的、胡乱扎在脑后的发髻淌下来,滑过棱角分明却被饥饿和风霜刻出青涩沟壑的脸庞。他的眼睛很大,此刻瞪得溜圆,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警惕、惊疑,还有一丝……肖雯雯在他眼瞳深处捕捉到的一闪而过的、属于野兽被逼到墙角时才有的凶戾光芒。他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根一头削尖、看起来相当沉重的木棍,棍尖正微微颤抖着指向她!

他不是无意的路人!他目睹了她的坠落!那眼神里的凶光和握紧的武器,清楚地表明他将她视作了“异物”,某种需要戒备甚至清除的威胁!

肖雯雯的心沉了下去。最糟糕的情况叠加在了一起:暴露在不稳定时空点,被未知的强大巫术力量锁定,现在又被一个本土少年撞破行藏。她甚至来不及去确认观测服的其他功能是否受损。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顺着脖颈往下淌,带走最后一丝体温。少年粗重的呼吸声在哗哗的雨声中异常清晰。他盯着她,像是在研究一头从未见过的、可能致命的野兽。那根削尖的木棍,稳稳地指着她的方向,带着一种原始而蛮横的压迫力。

时间仿佛凝固在湿冷的泥地里。肖雯雯脑中飞速运转。解释?她身上这套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银灰色贴身观测服,还有刚才从天而降的诡异方式,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反抗?观测服的基本防护力场似乎还在微弱运转,但那点能量能挡住一根灌注了求生意志的尖木棍吗?更何况,一旦动手,动静只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目光,包括那个隐藏在雨幕深处的、散发着冰冷恶意的未知源头……

她喉咙发干,尝试发出声音,却只挤出一声破碎的、被雨水呛住的咳嗽。少年握着木棍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更加锐利,身体微微下沉,像一头蓄势待扑的小兽。完了,他随时会刺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阵极其古怪的声音打破了僵持——一种混合了巨大空洞感和剧烈蠕动的“咕噜”声。

声音的来源,是少年的肚子。

那突兀的声音在死寂的雨幕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点滑稽。少年紧绷如弓弦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几乎是同时,他那双充满了警惕与凶光的眼睛里,极其迅速地掠过一丝羞赧和窘迫,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这细微的变化,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对峙。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握着木棍尖端的手似乎微微松了松力道,尽管那根致命的棍子依旧指着肖雯雯。他另一只手有些迟疑地伸进怀里,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摸索着掏出一个用宽大树叶层层包裹起来的小包。树叶已经被雨水和泥浆浸透,边角破损,露出里面一点粗糙的黑褐色。一股极其微弱、也被雨水冲淡了许多的食物气息——谷物的焦糊味混杂着某种植物的苦涩清香——飘散出来。

少年低头看了看手里那脏污的小包,又抬眼死死盯着泥坑里狼狈不堪的肖雯雯,眼神复杂地剧烈闪烁着。警惕、疑惑、犹豫……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本能的挣扎。他似乎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过了好几秒,他才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

他蹲下身,保持着随时可以向后跃开的安全距离,伸长手臂,将那被泥水浸泡过的树叶包放在了泥坑边缘,离肖雯雯不远不近的地方。他甚至没有去看她的眼睛,视线牢牢钉在那树叶包上,声音干涩紧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变声期的沙哑:

“你……你是天上掉下来的妖怪?”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吃点……垫垫。” 说完,他立刻又往后缩了缩,重新握紧了木棍,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仿佛随时准备应对来自这个“妖怪”的任何攻击或诡异举动。

树叶包裹摔落在泥浆边缘,沾满污浊。肖雯雯的目光艰难地从那散发着微弱食物气息的包裹上移开,凝滞在少年脸上。那张被雨水冲刷得湿漉漉的脸庞绷得死紧,牙关紧咬,下颌的线条像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异常复杂,如同浑浊的河水:有出于本能的、对未知力量的深深恐惧;有属于野兽扞卫自身领域的凶悍;还有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近乎冷酷的警惕——他递出食物,更像是在试探,是在用这微不足道的代价去赌一个可能存活的微弱机会。他依旧把她当作某种不可理解的威胁,一个需要暂时稳住、或者用于献祭以平息某种未知怒火的“东西”。

冰冷的泥水浸透了衣物,寒意如同针尖般刺入骨髓。肖雯雯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和脑中的警报残留音。暴露在未知巫术下的危机并未解除,时间紧迫。她需要信息,需要确认时空坐标,需要一个临时立足点,更需要一个……能让这个少年放下戒心的理由。至少,暂时放下。

她尝试挪动身体,动作僵硬迟缓,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疲惫的肌肉和摔痛的骨骼。少年握着木棍的手立刻又紧了紧,身体绷得更直。

“我……不是妖怪。”肖雯雯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被冰冷的雨水呛得咳嗽了几声,“天上……出了点意外。”她的解释苍白无力,目光落在那个树叶包裹上,“那个……是什么?”她尽量让语气显得无害,带着一丝适度的茫然和虚弱。

少年狐疑地打量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和意图。沉默持续了几秒,只有雨水冲刷树叶的沙沙声。终于,他绷着脸,声音硬邦邦地吐出一个词:“黍粑。”又补充道,“烤糊的。”

黍?肖雯雯的记忆库瞬间调出资料:稷(粟)的一个古称,商周时期的主要粮食作物之一,产量极低……烤糊的……这点东西,对他而言恐怕是极其珍贵的生存保障。

“刘二。”他突然报出一个名字,短促而突兀,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在宣告某种领地归属权。他依旧没看她,目光盯着远处的雨幕。“我叫刘二。”

“肖雯雯。”她立刻回应,报出自己的名字,同时试图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不算太僵硬的笑。这个笑容大概失败了,因为刘二脸上的警惕没有丝毫松动。

“肖……雯雯?”他重复了一遍,语调怪异,显然对这个名字结构感到陌生。他再次上下扫视她身上那奇异的银灰色衣物,眼神里的探究和疑虑几乎要溢出来。“你这身皮……不像是凡间的东西。”

“从很远的地方来,”肖雯雯避重就轻,撑着手臂,尽力把自己从泥水里拔出来,“有什么……干燥点的地方可以避避雨吗?”她顺着刚才扫描仪捕捉到的方向望去,那里是几丛低矮灌木遮掩后的一片倾斜的土坡,“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边……”她用一种带着后怕的语气,隐晦地提及那可怕的窥视感。这既是真实的恐惧,也是一种试探——看看刘二是否知道些什么。

果然,“东西”这个词像一根针扎中了刘二。他脸色骤变,眼中的警惕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熟悉的恐惧所取代。他猛地转头,顺着肖雯雯示意的方向紧张地扫视那片雨幕中的阴影,握着木棍的手指关节再次捏得发白。他急促地低语,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别瞎指!那是……‘巫祝’大人的地盘!冲撞了神灵,会死人的!”他猛地收回目光,狠狠瞪了肖雯雯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责备和后怕。

巫祝!肖雯雯心中一凛。时空管理局数据库中关于商末宗教力量的警告条目瞬间高亮。那个冰冷窥视的源头,竟然是来自朝歌的祭司阶层?这可比不小心惊动几个巡逻士兵麻烦百倍!对方很可能已经锁定了异常的能量波动源,也就是她!

“快走!”刘二猛地低吼一声,语气不容置疑。他飞快地用棍子挑起地上那个沾满污泥的树叶包裹,几乎是砸向肖雯雯怀里,动作粗暴却反常地没有犹豫。“拿着!这边!”他不再看那片土坡,转身就朝着树林深处钻去,动作敏捷异常,像一头熟悉地形的山狸猫。

肖雯雯顾不上怀里的泥团,挣扎着爬出泥坑,跌跌撞撞地跟上。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视线一片模糊。她调动起观测服残余的微薄能量,艰难地在背后扫描了一圈。没有明显的追踪能量源,但刚才那片区域残留的异常波动值依旧让她头皮发麻。刘二在灌木和倾倒的树木间快速穿行,肖雯雯使出全身力气才勉强跟上他湿滑的背影。

不知在崎岖湿滑的林间跋涉了多久,久到肖雯雯感觉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撕裂般的灼痛。前方的刘二终于慢下了脚步。一片陡峭的、被茂盛的藤蔓和虬结树根覆盖的山壁出现在眼前。刘二拨开几片厚实得如同皮甲的巨大叶片,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钻进的洞口。一股混合着泥土、朽木和野兽腥臊的气味扑面而来。

“进去。”刘二侧开身,示意肖雯雯先进,他则警惕地回头张望来时的密林。洞内空间狭小逼仄,高度仅能让人勉强直起身,地面是凹凸不平的岩石。角落里铺着一层厚厚的枯草,旁边散落着几块打火用的燧石、一根磨尖的骨针、一个残破的陶罐,以及几块啃得异常干净的动物骨头。这就是刘二的全部家当。

肖雯雯靠在冰凉粗糙的洞壁上,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喉咙。雨水顺着她的观测服往下滴,在脚下积起一小滩水渍。刘二钻了进来,反手小心地将那些巨大的叶片重新拉拢,遮住洞口,洞内顿时昏暗下来,只有缝隙里透进的微光和水滴声。

他将手中那根尖木棍紧紧靠在洞壁最容易够到的位置,这才靠着另一侧洞壁坐下,抱着膝盖,警惕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肖雯雯。两人隔着狭小的空间,在昏暗中沉默对峙,只有粗重不一的呼吸声交织。

肖雯雯看着怀中那个被泥水彻底浸透、几乎看不出原貌的树叶包裹。她小心地剥开湿烂黏糊的叶子,露出了里面仅剩的一小块黑乎乎、坚硬冰冷的物体——所谓的“黍粑”。一股浓郁的焦糊味和泥土腥气混合在一起。她掰下一小角,犹豫了一下,放入口中。粗糙的颗粒感瞬间充满口腔,坚硬得几乎硌牙,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和浓重的烟火燎烤味道弥漫开来,几乎没有任何谷物应有的清香。

她强忍着反胃的冲动,将那口粗粝的食物咽了下去。胃里没有任何暖意升起,反而像堵了一块冰冷的石头。她沉默地咀嚼着这来自三千年前的“馈赠”,动作缓慢而专注。对面的刘二,依旧抱着膝盖,视线牢牢锁定在她身上,像一头在黑暗中蛰伏、随时准备扑击的小狼。

他看到她咽下了粑粑,尽管她的眉头皱得很紧。少年眼中那份绷得快要断裂的警惕,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丝丝。抱着膝盖的手,指节不再那么用力地泛白了。他沉默地解开腰间悬挂的一个同样脏污、瘪瘪的皮囊,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里面浑浊的液体。一股淡淡的、发酵后的酸馊气味在狭小的空间里散开。

他放下皮囊,喉结动了动,声音依旧干涩紧绷,带着浓重的西岐口音,但在封闭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打哪儿来的天上?”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问题过于空泛,又补充了一个更具体、也更贴近他认知极限的疑问,目光在她那身银灰色的奇异衣物上扫过,“那身皮……是神仙的宝甲吗?”语气里充满了敬畏与极度的不信任。

肖雯雯咽下最后一口粗粝的食物,干涩的喉咙得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滋润。刘二的问题直白而尖锐,却透露出这个时代最朴素的认知框架——超出理解范围的,只能是神、妖或巫。她必须找到一个既能暂时安抚他、又能为后续行动铺路的说法。

“很远的地方。”她开口,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模仿着刘二那种简短的句式,“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天上……乱了套,”她斟酌着用词,指向洞外依旧瓢泼的雨幕,“就像这雨,下得没个头。我……掉下来了。”她摊开沾满泥污的手,做了个坠落的手势。

刘二的眼神依旧锐利,像是在分辨她话里的每一个字是真是假。肖雯雯没有停顿,目光落在角落那个残破的陶罐上:“那东西……装水的?”

刘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闷闷地“嗯”了一声。

“装不了多少,”肖雯雯状似随意地评价,“还洒。”她指了指自己衣角滴落的水渍。

少年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对这个评价有些不悦,但没吭声,只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那个瘪瘪的皮囊。

肖雯雯接着开口,话题却陡然跳跃:“朝歌城……里面的‘大人物’,喜欢用人……祭祀?” 她回忆着数据库里那些血淋淋的记载,语气尽量平淡,像是在问一件寻常事。

“巫祝大人说……神灵喜欢。”刘二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麻木和寒意,“不献祭……就没有好收成。”

“献祭了,就有了吗?”肖雯雯追问。

刘二沉默了。这个问题似乎超出了他的思考范围,或者答案不言而喻。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粗糙的岩石缝隙。

肖雯雯不再追问。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倚靠着冰冷的石壁,目光投向被叶片遮蔽的洞口缝隙。外面雨声依旧,仿佛永无止境。她需要时间消化信息,观测服需要时间自我修复,更重要的是,她需要让这个少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一点点地,用他能理解的、关乎生存的“利益”,去撬开他坚硬的外壳。

“我在天上……看过下雨。”她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丝回忆般的悠远,“有的地方,雨下得急,但来得快去得快……”她将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回忆般的悠远感,“有的地方,雨下得急,但来得快去得快,地里庄稼长得快。有的地方,雨绵绵不绝,水积在田里,根就烂了……人饿肚子。”

刘二原本低垂抠着地面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依旧低着头,但肖雯雯能感觉到,他那份如同刺猬般炸开的警惕,似乎因为“饿肚子”这三个实实在在的字眼,而稍微向内蜷缩了那么一点点。

“还看过……怎么把水引开,不让庄稼泡烂的法子。”肖雯雯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目光投向洞口缝隙外灰暗的天光和水幕,“用沟,用渠……像树根的须子一样散开……”

少年没有任何回应。洞里只有雨水滴落的单调声响,和两人压抑的呼吸。

时间在潮湿和寒意中流逝。肖雯雯闭上眼睛,尝试着调动观测服残余的能量进行内部诊断。能量回路紊乱,空间坐标锚定失败,通讯阵列受损……修复进度条在意识深处缓慢地爬升着,如同蜗牛。至少还需要几个小时。

不知过了多久,刘二忽然动了。他动作很轻,但在这个寂静的山洞里格外清晰。他解开腰间那个瘪瘪的皮囊,拔掉塞子,仰头灌了一口里面浑浊的液体。那股发酵后的酸馊味道再次弥漫开来。他放下皮囊,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肖雯雯,声音硬邦邦地打破了沉默:

“西岐……西边。”他突兀地吐出两个字。

肖雯雯睁开眼。

刘二把皮囊的塞子塞紧,抱回膝盖上。“那边的‘大人’……姬发,”他用一种混合着敬畏和疏离的语气说出名字,“前些日子,有商王的使者带着……带着一颗人头,送过去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当时听到的传闻,“说是姬发大哥的人头。”

肖雯雯心中一震!伯邑考!历史中那个被纣王残杀、尸体做成肉饼赐给其父西伯侯姬昌的悲惨质子!这个关键节点……意味着商周之间那层虚伪的和平面纱,即将被彻底撕碎!伐纣的齿轮,开始转动了!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发出一个表示疑问的鼻音:“嗯?”

刘二似乎并不指望她回答什么,更像是在陈述一件发生在遥远地方的大事:“听路过的人说……姬发大人……哭了。”他语气平板,像是复述一个难以置信的奇闻,“然后……收下了人头,跪拜……谢恩。”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带着一种连他都无法理解的、源自本能的寒意和荒谬感。

肖雯雯沉默着。历史的残酷画卷在她眼前徐徐展开。姬昌的隐忍,纣王的暴虐,伯邑考的无辜惨死……这一切,此刻都化作眼前这个贫寒少年口中简短的、带着麻木恐惧的叙述。而她,被困在这个冰冷的山洞里,能量几近枯竭。

“西岐……远吗?”她问,声音平稳无波。

刘二抬眼瞥了她一下,似乎在判断她的意图。“走死。”他吐出两个冷酷至极的字眼,身体重新向后倚靠,抱着膝盖,再次陷入沉默的戒备之中。洞内只剩下无尽的雨声和滴水的回响。

时间在潮湿和静默中煎熬。肖雯雯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意念沉入观测服受损的核心。无形的能量丝线如同在泥泞中艰难跋涉,一点点梳理着紊乱的回路。通讯阵列的损坏尤其严重,修复进度条如同冰封的溪流,缓慢得令人心焦。她尝试将思维触角向外延伸,捕捉着雨幕中残留的能量波动。那种冰冷的、粘稠的窥视感似乎暂时消失了,但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混乱无序的“背景噪音”却在增强。那是无数的饥饿、恐惧、怨恨……来自朝歌城内外无数像刘二这样的底层生灵汇聚成的绝望旋涡。这精神层面的污染,如同无形的重压,让她的精神修复也变得格外吃力。

洞口的光线渐渐由昏暗转为彻底的漆黑,只有雨声依旧。刘二蜷缩在角落里,呼吸变得均匀悠长。他睡着了,即使在睡梦中,身体也下意识地蜷缩着,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弹起的姿态。

就在肖雯雯的意识也因持续的修复而有些模糊时,手腕内侧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如同冰层下极其遥远的一声气泡破裂。

“滋……沙沙……”

通讯阵列!虽然受损严重,但在她持续不懈的修复下,竟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时空管理局标准联络频段的噪音!这噪音极其不稳定,时断时续,仿佛随时会彻底消失在宇宙背景噪音之中。

肖雯雯精神一振,立刻集中全部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捕捉着那丝微弱的信号:“2489号管理员肖雯雯呼叫坐标锚定中心!收到请回复!重复,2489号……”

没有回应。只有持续不断的、嘈杂的“滋沙”声。

她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意念化作无形的电波,试图穿透时空的乱流,联系那个熟悉的世界。

不知尝试了多少次,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放弃时,那噪音中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规则的脉冲波动!非常微弱,非常快,但肖雯雯瞬间就捕捉到了!

那是管理局的内部加密信号!一个极其简短的信息包!

意念触及信息包的瞬间,一行冰冷的文字直接投射在她视网膜上:

“2489号:确认紧急事件。坐标锁定失败。历史流扰动指数高危。启动最低能耗被动模式。生存优先。任务中止。待机。重复:任务中止。待机。”

冰冷的信息如同兜头浇下的冰水。任务终止!待机!这意味着管理局暂时放弃了对她的定位和救援,将她视为极高风险下的“不可回收资产”,要求她像一粒尘埃般潜伏下来,不引起任何波澜,直到……直到扰动平息,或者她能量彻底耗尽消亡在这时空夹缝里!

被动求生?肖雯雯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看着信息末尾那不断闪烁的“待机”字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愤怒几乎要将她吞噬。能量槽的读数残酷地显示着:14.7%。这点能量,除了维持观测服最低限度的防护和维生功能,支撑她在这危机四伏的商末生存下去都岌岌可危。更别提返回,或者主动联系管理局了。她现在真的成了一座孤岛,一个被放逐的囚徒,命运完全掌握在这个对她充满戒备的贫寒少年和刘二口中那个风雨飘摇的西岐手中。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洞口的黑暗,似乎要看清那遥远西岐的方向。姬发已经接到了哥哥的头颅,痛哭之后,是谢恩的跪拜,更是深埋于心的刻骨血仇。历史的车轮已经启动,而她的轨迹,似乎也被无形地牵引着,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被动待机?不。肖雯雯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她不能像一粒尘埃般无声无息地消亡在此。任务中止了,但她自己的“任务”才刚刚开始。活下去,然后……去西岐!

洞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得稀疏了,只剩零星的雨点敲打着树叶。黎明前最深沉的黑,笼罩着小小的山洞。蜷缩在角落里的刘二,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呓语了一声,声音含糊而压抑。

肖雯雯靠着冰冷的石壁,闭上眼。意念沉入观测服核心,不再试图捕捉那虚无缥缈的信号,而是将全部残余能量导向两个方向:隐蔽力场最大化,以及……对那个陶罐结构的扫描分析。生存的第一步,是改善环境。或许,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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