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第一次交锋，她的挑战与我的从容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如惊鸿破空，瞬间撕碎了湖畔最后一丝安逸。
那柄原本毫不起眼的铁剑，此刻已然出鞘。剑身狭长，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一层冷冽的清辉，不带一丝多余的纹饰，只为最纯粹的杀伐而生。
剑尖，稳稳地停在姜云的喉前，相距不过三寸。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锋刃上透出的、若有若无的森然寒气，激得他颈后的汗毛都微微立了起来。
孙尚香的手很稳，手腕到剑尖，绷成一条笔直的线。她那张因羞怒而涨红的脸，此刻却因为极致的专注而显得有些苍白，唯有那双碧绿色的眸子，像燃烧着两簇幽冷的鬼火，死死地锁定着姜云。
羞耻，在无处遁形之后，便会发酵成最原始的暴力。她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让她重新夺回主动权，将方才那份狼狈不堪彻底斩碎的出口。
而眼前这个男人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试金石。
只要他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退缩，或是色厉内荏的呵斥，她就能顺势而上，用武人的方式，将这场可笑的“文戏”彻底变成她所熟悉的“武戏”。
湖边的风，仿佛在这一刻被剑气凝固了。
甄姬的呼吸几不可闻，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凤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她按在膝上的手，指甲已经深深掐入了掌心，另一只手里，那柄削梨用的银质小刀被她反握着，刀尖藏在袖中，对准了孙尚-shangxiang的侧腰。只要对方的剑再前进一寸，她有把握，自己的刀会先一步送进她的身体里。
蔡文姬的脸色比湖水还要苍白，她抱着古琴，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但那双总是盈着水光的眼睛，却倔强地看着孙尚-shangxiang，眼神里是她从未有过的决绝。她不懂武艺，但她知道，如果公子有危险，她会毫不犹豫地用这把她视若性命的古琴，砸向那个行凶的女子。
气氛，已经绷紧到了极致。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姜云，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反应。
他没退，也没躲，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
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像是在仔细端详那柄悬在自己命门前的利剑，然后，他的目光越过剑尖，重新落回孙尚香的脸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的眼睛里，竟然还带着一丝……探究的趣味。
“好剑。”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依旧是那般清朗温和，仿佛他评论的不是一柄随时能取他性命的凶器，而是一件陈列在架上的艺术品。
“剑刃无华，重心在前，护手简朴，只为实用。看得出来，姑娘在剑术上，是下过苦功夫的。”
孙尚-shangxiang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预想过无数种反应，恐惧、求饶、愤怒、虚张声势……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他……在点评自己的剑？
这是一种比无视更彻底的轻蔑。仿佛自己赌上尊严与性命的这一剑，在他眼中，不过尔尔。
“你！”孙尚-shangxiang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手腕微沉，剑尖又向前递进了一分。
“住手！”
“大胆！”
两声厉喝同时响起。
不是来自甄姬和蔡文姬，而是从不远处的柳树林后。话音未落，四名身着黑衣、腰挎环首刀的精悍护卫已经如鬼魅般闪身而出，呈扇形将孙尚-shangxiang包围在内。他们身上没有穿戴任何官军的甲胄，但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浸泡出来的煞气，却比任何制式装备都更具压迫感。
他们是姜云的影子，是刘备在任命他为别驾后，特意从亲卫中挑选出来，专门负责他安全的死士。
冰冷的刀锋，从四个方向同时对准了孙尚--shangxiang。
只要姜云一个眼神，甚至一个微不可察的动作，眼前的“少年郎”，就会在瞬间被剁成肉泥。
孙尚香的心脏骤然一紧。
她习武多年，自然能感觉到这四人身上那股子纯粹的杀气。这不是寻常的家丁护院，而是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精锐。
她握剑的手，第一次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任由她拿捏的纨绔子弟，而是一位真正手握大权、一言可决人生死的徐州别驾。
方才那看似私人的对峙，在这一刻，已经悄然升级成了可能引发两地冲突的严重事件。
她骑虎难下。
收剑，是示弱，是认输，是承认自己方才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
不收剑，这四名护卫绝不会善罢甘休。她自负武艺，却也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在一瞬间，同时应付四名杀气凛然的死士。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姜云再次开口了。
“退下。”
他挥了挥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四名护卫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齐齐收刀入鞘，躬身后退，重新隐入了树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干脆利落的服从，比任何言语都更能彰显姜云的权威。
孙尚香愣住了。
她看着姜云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这个刺杀自己的机会？
姜云看着她那副又惊又疑的表情，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我的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冲动啊！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还打？再打下去，万一把你这江东郡主给伤了，回头孙权那小子还不得领着水军过来跟我拼命？我才刚拿下徐州，可不想这么快就开启地狱模式的副本啊！
心里虽然叫苦不迭，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愈发从容。
他看着孙尚-shangxiang，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没有质问，没有愤怒，那语气，像是一个无奈的兄长，在看着自己那胡闹的妹妹。
“与我比试剑术？”他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舞刀弄枪，非我所长。与我比这个，胜之不武。”
孙尚香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被姜云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姑娘试想一下，”姜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引导性，让她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思路去思考，“你我二人在此比剑，无非两种结果。一，你赢了。可赢了我这么一个不会武艺的文弱之人，传扬出去，于姑娘你的威名，可有半分增益？恐怕旁人只会说，江东豪杰，只会欺凌弱小。”
孙尚香的脸色微微一变。
“二，”姜云继续说道，目光清澈，直视着她的眼睛，“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走了什么运，侥幸赢了姑娘一招半式。那对姑娘而言，岂不是更大的羞辱？一个纵横江东的剑术高手，竟败给了一个拿笔杆子的书生，这事若是传出去……”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孙尚-shangxiang的心上。
她忽然发现，自己被逼入了一个绝境。
打，赢了没面子，输了更没面子。
不打，自己方才那番气势汹汹的拔剑，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她握着剑的手，第一次感觉到了沉重。那柄陪伴她多年、轻若无物的铁剑，此刻竟重如山岳。
她那颗被羞愤和怒火烧得滚烫的头脑，终于在姜云这番不带半点火气的话语中，一点点地冷却了下来。
她发现，从头到尾，这个男人都没有跟她争执一句，没有反驳一句，他只是用最平静的方式，陈述着事实，然后将所有的选择权，重新交回到了她的手上。
可偏偏，他给出的这些选择，每一条路，都是死胡同。
这种感觉，比被人用剑指着喉咙，还要难受百倍。
这已经不是剑术上的较量了，这是心智和气度上的碾压。
她，输得一败涂地。
甄姬看着孙尚-shangxiang那阵红阵白，进退维谷的窘迫模样，眼底的寒冰终于融化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了然的笑意。她就知道，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在言语上，占到自家公子的便宜。
蔡文姬也悄悄松了口气，她看着姜云的背影，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除了信赖，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崇拜。
孙尚香站在原地，握着剑，僵持了足足有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最终，她手腕一翻，只听“仓啷”一声轻响，那柄泛着寒光的利剑，被她极为不甘地，插回了鞘中。
这个动作，仿佛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抬起头，看着姜云，那双碧绿色的眸子里，凶狠和戾气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倔强和……迷茫。
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输了。
姜云看着她这副像是斗败了的小兽一般的模样，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知道，火候到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那平缓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挑动的意味，“姑娘若是非要与我分个高下，倒也并非全无办法。”
孙尚-shangxiang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光。
姜云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片开阔的湖面，几只水鸟正贴着水面嬉戏，时而掠起，带起一串串细碎的涟漪。
“舞刀弄枪，那是武夫所为，有伤和气。”他微笑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挑战意味。
“不如，我们换个比法，就比射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