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宠最终还是“恭敬不如从命”,成了我刘备军中,地位超然的“军谘祭酒”。
刘备做事也绝,当场就命人取来笔墨,亲自写下任命文书,盖上他那“左将军”的崭新大印,恭恭敬敬地交到了满宠手里,搞得比当初任命我还隆重。
然后,他又“体恤”满宠一路劳顿,特意将我隔壁那座同样雅致的院子给收拾了出来,作为“满祭酒”的府邸。美其名曰:“方便子安随时向先生请教。”
于是,我刚搬进新家没几天,就喜提了一位身份特殊的“邻居”。
我的咸鱼生活,彻底宣告终结。
第二天开始,我和满宠之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式拉开序幕。
他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虽然被我摆了一道,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开始利用他“军谘祭酒”的身份,对我展开了全方位的试探和压制。
我作为“典农校尉”,每日都要处理屯田营的各项事务。他作为“军谘祭酒”,便每天准时准点地“莅临指导”。
我审阅屯田营的粮食账目,他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我旁边,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悠悠地问:“姜校尉,昨日入库粟米三百石,为何账面上只记了两百九十八石?那两石的差额,去了何处啊?”
我耐着性子解释:“满祭酒,粮食在运输和晾晒过程中,会有正常的损耗,这叫‘耗米’,是计入成本的。”
他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哦……丞相治下,军粮出入,颗粒归仓,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耗米’。看来玄德公治军,还是……宽厚仁慈啊。”
我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脸上还得挂着“受教了”的谦卑笑容。
他这是在暗讽我们军纪涣散,管理混乱。
我安排王二麻子他们去修缮水利,他便背着手,在田埂上溜达,看到一个士兵在喝水歇气,便立刻把我叫过去,板着脸训斥:“姜校尉,兵者,国之大事。如今大军即将开拔,将士们却如此懈怠,这要是上了战场,如何与袁术的精锐之师对抗?你身为典农校尉,治下不严,难辞其咎啊!”
我只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他躬身认错:“祭酒教训的是,云即刻整肃军纪。”
转头,王二麻子他们就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几天下来,我被他折腾得焦头烂额,感觉比当初开荒种地还累。这家伙就像个苍蝇,嗡嗡嗡地在你耳边响个不停,打不得,骂不得,赶不走,偏偏说的话还句句在理,让你无法反驳。
我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不断地给我施压,试探我的底线,观察我的反应,想从我这里找到破绽。
硬碰硬肯定不行,我玩不过他。
于是,我改变了策略。
你不是喜欢“指导”我吗?好啊,我让你指导个够!
从那天起,我化身为了一个求知若渴的“问题宝宝”。
“满祭酒,您看我这份关于明年开春,推广豆谷间作技术的计划书,写得可还妥当?里面关于不同土质的豆种选择,您有什么高见?”
“满祭酒,屯田营有几个兵士因为分地不均,起了争执,按照军法该如何处置?是各打三十军棍,还是罚他们去掏粪坑?您是军法大家,您给拿个主意。”
“满祭酒,我新写了一篇《劝农书》,准备张贴出去,鼓励百姓垦荒。您文采斐然,帮我润润色呗?这个‘春种一粒粟’的‘粟’字,用得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要不要换成‘嘉禾’?”
我每天抱着一堆鸡毛蒜皮的破事,追在他屁股后面,从屯田营的仓库,问到他家的茅房。态度之诚恳,问题之刁钻,热情之持久,让满宠这位曹营的铁面判官,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擅长的是抓大放小,是从宏观层面挑刺。可我,偏偏把他拖进了微观的、具体到一粒米、一根葱的琐碎事务里。这些东西,他一个搞刑狱和战略出身的人,哪里懂?
几天下来,他看我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审视和轻蔑,渐渐变成了躲闪和不耐烦。
我一抱着竹简出现在他府门口,他府上的管家就跟见了瘟神一样,立刻摆手:“我家主人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客!”
我知道,这场耐力赛,我暂时占了上风。
然而,我能把满宠这个“外患”暂时挡在门外,却没料到,“内忧”来得更快,更凶猛。
这天傍晚,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刚走进院门,就感觉气氛不太对。
院子里静悄悄的。
那杆被我立在墙角的方天画戟,不知道被谁擦拭得锃亮,在夕阳下泛着森森寒光,像一个沉默的卫兵。
我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进正堂。
堂上,甄姬正端坐主位,手里端着一杯茶,小口地抿着,姿态优雅,神情淡然,一派女主人的风范。
而在她的下首客座上,还坐着一位客人。
正是糜贞。
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粉色的罗裙,脸色比上次见面时红润了不少,更显得清丽脱俗。她的面前,也放着一杯茶,但她并没有喝,只是双手放在膝上,安静地坐着,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门口。
看到我进来,糜贞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像夜空中最亮的星,她立刻站起身,对着我盈盈一拜,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子安……不,姜校尉,你回来了。”
这一声“子安”,叫得是千回百转,柔情万种。
我头皮“嗡”的一下就炸了。
坐在主位上的甄姬,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她抬起眼帘,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糜妹妹今日特意登门,说是感谢你上次的‘福气’,让她的病好了许多。还亲手做了一些糕点,妹妹真是心灵手巧,这糕点,比我做得可要精致多了。”
甄姬的语气,温婉和煦,听不出半点波澜。
但我听明白了。
每一个字,都是一道送命题。
“感谢福气”、“亲手做的糕点”、“比我做得好”,这信息量,太大了。
我看着石桌上那盘做得跟艺术品似的桂花糕,再看看糜贞那含羞带怯、满眼都是我的表情,又看看甄姬那端庄得体、却暗藏杀机的微笑。
我感觉我不是回到了家,我是闯进了某个大型宫斗剧的拍摄现场。
我一个现代社畜,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我脑子飞速运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糜……糜姑娘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那个……天色不早了,姑娘一个女儿家,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糜公担心。”
我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糜贞听到这话,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瞬间就蒙上了一层雾气,泫然欲泣,委屈得不行。
甄姬却放下了茶杯,站起身,很自然地走到我身边,伸手帮我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动作亲昵,姿态从容。
“夫君说的是。妹妹,我让府上的人送你回去吧。”
她口中的那声“夫君”,清晰、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宣示。
糜贞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甄姬,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我们,又行了一礼,然后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
看着她那孤单的背影,我心里竟然升起一丝不忍。
但还没等我这该死的圣母心泛滥,我就感觉到,腰间的软肉,被一只纤纤玉手,狠狠地掐住,然后,转了一百八十度。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
“夫君?”甄姬依旧在笑,笑得春暖花开,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子安’的字?叫得还挺亲热的嘛。”
我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在疯狂哀嚎。
完了,芭比q了。
我光顾着跟满宠斗智斗勇,却忘了,真正的战场,其实是在我的后院里。
而我这个神木体质,注定了我这个战场,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