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左手还攥着那块工牌残片，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他的鼻血已经止不住了，一滴一滴落在脚边的玻璃渣上，像是某种倒计时。
时间还在他掌控之中，但越来越沉。
每多撑一秒，脑袋就像被铁箍勒紧，耳膜嗡嗡作响，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他知道这状态快到头了，可那块破塑料还在震，不是物理上的抖动，而是像有东西在往他脑子里钻。
“别……抢。”他咬牙，声音压得极低。
识海深处，蛟魂猛地一动，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神经往上爬，几乎要冲破镇魂鼎的封锁。它没说话，但意思清楚——你想看记忆？我来读，你撑不住。
“不行。”苏逸喉咙发紧，“这是我的事。”
话音刚落，窃运鼎突然剧烈抽搐，仿佛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他膝盖一软，差点跪下，硬是靠着焚元鼎燃烧精血强行站稳。一股热流冲上头顶，眼前闪过一道银光，左眼瞳孔里隐约浮现出细密纹路，像青铜器上的铭文在缓缓旋转。
“你再撑下去，脑子会烧穿。”蛟魂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你以为我在抢？我是怕你死在这儿，九鼎重归混沌。”
苏逸喘了口气，额角青筋跳了两下。
他知道这玩意从来不是什么忠仆，从觉醒那天起就时不时想夺舍。可现在……这块工牌里的东西，他必须知道。
“行。”他闭眼，“你进来，但只许看，不许动。”
蛟魂低笑一声，没反驳。
下一瞬，苏逸感觉后脑一凉，像是有人把冰水灌进了天灵盖。紧接着，意识被撕开一道口子，一个庞大的、带着远古气息的存在缓缓渗入。
不是入侵，更像是……并列而坐。
“双魂共鸣？”蛟魂冷哼，“少扯这些花哨词。就是共感，痛一起扛，疯一起发。你准备好了？”
苏逸没回答，只是把工牌捏得更紧。
画面碎了进来。
不是影像，也不是录音，而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感觉：潮湿的空气，金属台面的凉意，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疲惫。
然后是声音。
“用我的基因做引子……至少能拖住他们三年。”
苏逸心头一震。
那是养父的声音，年轻，却沙哑得不像话。
画面依旧模糊，只能看出一间昏暗的房间，墙上挂着一幅画——九尊鼎围成环形，和他家老屋供桌上方那幅一模一样。一个背影站在实验台前，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一支泛着青光的试管，正小心翼翼注入一个青铜鼎模型的底座。
那光芒流转的轨迹，竟和他体内九鼎的运行路线完全一致。
“他……真的参与过？”苏逸喃喃。
蛟魂没理他，注意力全在那段记忆上。它的意识像一把刀，一层层剥开加密的信息流。突然，它顿了一下。
“等等。”
记忆片段再次闪动。
养父迅速销毁数据，将一块工牌塞进胸口衣袋。镜头晃了一下，他转身时袖子滑落，左臂外侧露出一道扭曲的纹路——深紫色，像淤血凝结成的图腾，在灯光下隐隐发亮。
苏逸呼吸一滞。
那纹路的形状……和他体内的融兵鼎纹几乎一样！
“这不是巧合。”蛟魂声音变了，不再是那种讥讽的语气，反而透着一丝……震惊。
“你父亲，也被选中过。”
“什么意思？”
“承鼎者不是天生的。”蛟魂缓缓道，“是试出来的。有人能融合，有人……融合失败。你看到的这个纹路，是‘伪承鼎者’的标记。他们的身体接受了鼎力，但无法驾驭，最终会被反噬，变成半人半器的怪物。”
苏逸手指猛地收紧，工牌边缘割进掌心。
“所以他……早就……”
“没错。”蛟魂打断他，“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用基因技术留下后手。这些尸将，不是单纯的战斗机器，它们是容器。你的血、你的鼎力，就是钥匙。一旦你靠近，它们就会激活残留信息——比如这块工牌。”
苏逸脑子嗡嗡响。
难怪那些尸将胸口都挂着Y-07的编号。
难怪它们的动作带着某种诡异的熟悉感。
它们不是敌人……至少不完全是。
它们是养父留下的信使，用最极端的方式，等他来读取真相。
“那你呢？”他忽然问，“你为什么帮我？你不是一直想吞了我的意识？”
蛟魂沉默了一瞬。
“因为我看到了。”它说，“刚才读取记忆时，我也碰到了你的回忆——那个男人教你修车，骂你笨，给你煮面条，半夜起来看你有没有踢被子……那些画面，太暖了。我……不习惯。”
苏逸愣住。
“蛟族灭族那晚，我也在。”蛟魂继续说，声音低沉，“我们整个族群，都是承鼎者的宿主。你们人类把我们当工具，抽取血脉炼鼎。最后那一战，九鼎齐出，吞尽万灵。我拼死逃出一缕残魂，沉睡百年，直到你觉醒。”
它顿了顿。
“我以为我只是在利用你复仇。但现在……我有点分不清了。你和他太像了。一样的蠢，一样的固执，一样的……不怕死。”
苏逸没笑。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工牌，那块裂开的塑料壳下，还藏着一点干涸的痕迹。他忽然明白，养父当年不是单纯地把他送走。
他是把自己的一切，全都赌在了这一天。
“所以……”他声音沙哑，“我不是偶然觉醒的？”
“没有偶然。”蛟魂冷笑，“你是被设计的。从出生那一刻起，你的基因里就埋着引子。你父亲用自己的失败，换来了你的成功机会。”
苏逸闭上眼。
原来如此。
所以他能吞噬万物，能激活九鼎。
因为他本就是这场计划的最后一环。
“时间快回来了。”蛟魂提醒，“你还能撑几秒？”
苏逸睁开眼，视线已经模糊。
但他还是站得笔直。
五尊青铜虚影仍在背后缓缓旋转，虽然第五尊依旧不稳定，可它们的存在感比之前强了太多。他能感觉到，每一尊鼎都在回应他的意志，不再是被动催动，而是……主动共鸣。
“够了。”他说。
就在这一刻，工牌残片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像是电池耗尽的提示音。
紧接着，整块塑料从内部开始龟裂，细小的裂纹迅速蔓延，最后一声脆响，彻底碎成粉末，顺着指缝洒落。
苏逸怔了一下。
记忆传输结束了？
还是……全部读完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四周空气猛地一颤。
时间恢复了流动。
老刀喷出的烟雾终于散开，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五个三米高的怪物全都僵在原地，关节插着飞刃，脚下陷进地里，眼珠疯狂转动却动不了分毫。
“我操！”他下意识摸枪，“这啥情况？”
陈梦瑶也愣住了，手指停在键盘上，解码器屏幕突然跳出一行红字：【信号干扰源增强，目标控制系统进入紊乱模式】。
她抬头看向苏逸。
后者正站在五具尸将中央，左手空空如也，右手垂在身侧，五道虚影环绕背后，其中第五尊仍在轻微晃动，像风中残烛。
他的左眼不知何时泛起一丝银光，眨动时，光影流转，宛如鼎纹在瞳孔深处旋转。
“你还撑得住吗？”老刀低声问，枪口对准最近的尸将。
苏逸没回答。
他盯着领头那具尸将的胸口，那里原本挂着工牌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断裂的金属链扣。
突然，那根断链轻轻一震。
不是物理震动。
而是某种频率的波动，像是……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