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火痕突然一烫，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我停住脚步，指尖按在树干上稳住身形。那道追踪印记还在，但不再平稳流动，而是剧烈跳动，仿佛另一端正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在膨胀。
林子比刚才更安静了。连风都凝住了。
我盯着前方岩壁轮廓，那里有个凹陷的洞口，黑得不自然。镇魂令在识海轻轻震颤，不是警兆，而是一种……共鸣。就像两团火焰隔着远距离相互感应。
他就在里面。
我没再掩饰行踪，一步步走向岩窟。地面开始泛湿，踩上去有轻微黏滞感，像踏在陈年的血渍上。洞口边缘刻着扭曲符纹，暗红如干涸的脉络，隐隐向外渗出寒意。
我从袖中抽出一片残符——圣甲符最后的碎片。它早已耗尽大半灵力，只剩薄薄一层金光覆面。我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符上。符纸微微一颤，浮起微弱屏障。
刚踏入一步，空气骤然压下。
三道血线从地面弹起，直扑面门。我侧头避过两道，第三道擦过左臂，布料裂开，皮肤火辣作痛。净灵火立刻缠绕伤口，烧掉侵入的黑气，留下一道浅痕。
“你还敢来？”
声音贴着岩壁滑过来，不像人声，倒像是许多人在同一具喉咙里说话。
我没答话，只是将残符拍在地上。金光一闪，撑开半丈护盾，挡住后续埋伏。与此同时，足底净灵火喷涌而出，顺着血咒纹路反向灼烧。符纹崩解，发出类似哭嚎的短促嘶鸣。
“南宫氏旁支？”我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阴雾，“你也配称除鬼师？”
回应我的是一道撕裂空气的劲风。
黑影从岩壁阴影中暴起，速度快得几乎残影重叠。五指成爪，指甲漆黑如铁，直掏咽喉。我后仰翻退，金刃出鞘半寸，刀锋掠过对方手腕。一声闷响，不是骨断，更像是金属碰撞。
他落地时身形已变。
肩背高高隆起，皮肤泛青发硬，像披了一层未剥落的旧皮。双眼赤红无瞳，眉心裂开一道细缝，不断溢出黑雾。那些雾气不散，反而在他周身盘旋，隐约组成人脸形状，一张又一张，全是痛苦扭曲的模样。
“你吞了鬼王丹。”我说，“但它没让你变强，它在吃你。”
他咧嘴笑了，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满口参差黑牙。“你说对了……它确实在吃我。”声音沙哑破碎，“可等它吃完，我就成了它，它就是我。到时候，整个玄晶国，都会成为它的养料。”
话音未落，他猛然前冲，双臂张开，黑雾化作数十条触须横扫而来。我跃身避让，金刃全数出鞘，净灵火沿刀身燃起，劈开最近的几道黑影。被斩断的雾气发出尖啸，迅速重组。
一次攻击不成，他立刻变招，左脚踏地，整片地面震动。岩石缝隙中涌出更多黑气，凝聚成三具模糊人形，手持锈刀扑杀而至。我认得这种魂傀——以死人尸骨为基，怨念塑形，极难彻底消灭。
我退至岩壁边缘，背靠石壁，避免被围。镇魂令在识海浮现，净灵火自掌心蔓延，在身前织成环形火网。三具魂傀撞上火墙，瞬间焦黑崩解，但它们的残魂并未消散，反而融入空中黑雾，助长其势。
“你的火，越来越弱了。”他冷笑，一步步逼近，“刚才那一击，用了七分力吧？可伤不到我一根头发。”
我没反驳。他说得没错。净灵火确实消耗太快，每一次净化都在抽走我的灵力。而他不同，每受一次压制，鬼丹就反哺更多力量，黑雾越浓，攻势越猛。
他又扑上来，速度比之前更快。我挥刀格挡，金刃与他的爪子相撞，震得虎口发麻。借力后撤时，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石板，身体微倾。就这一瞬迟疑，他左手猛地探出，扣住我右腕。
剧痛传来。
黑气顺着手臂疯狂上窜，像无数细针扎进经脉。我咬牙催动镇魂令，净灵火自内而外爆发，逼退入侵之力。但他没松手，反而狞笑着加大钳制。
“你知道这颗丹是怎么炼成的吗？”他贴近我耳边，气息冰冷，“一百零八位新娘，活剖心头血，魂魄炼为引。最后一味药引，是你认识的人——无忧村那个逃婚的丫头，她的心，还在我炉中跳着呢。”
我猛地睁眼。
识海中的镇魂令剧烈震颤，自动启动溯源之能。画面闪现——昏暗密室，铁鼎沸腾，血浆翻滚。会长站在炉前，手中捧着一颗仍在搏动的心脏，缓缓放入鼎中。炉火骤亮，映出墙上悬挂的一排女子画像，每张脸上都带着惊恐至极的表情。
其中一张脸，赫然是无忧村失踪的少女。
“原来如此……”我低声说，“它是活的。”
鬼丹不是死物，是用百魂千怨供养出的一颗伪命核。它能成长，能吞噬，也能反噬宿主。而现在，它醒了。
会长忽然仰天长啸。
全身骨骼噼啪作响，肌肉暴涨，皮肤龟裂出血。黑雾疯狂旋转，在他头顶凝聚成一颗暗红色晶体，悬浮半空，缓缓跳动，如同心脏。
整座山谷随之震颤。碎石从岩顶滚落，地面裂开细缝，涌出腥臭黑气。那颗晶体越转越快，光芒刺目，压迫感如山倾倒。
我踉跄后退，靠在岩壁上喘息。左臂伤口再度渗血，净灵火黯淡了不少。金刃握在手中，刀身微颤。
他知道我撑不了多久。
他也知道，这一击之后，要么我死，要么他彻底魔化。
“你以为你能镇得住它？”我盯着他扭曲的脸，“它根本不会让你掌控，它只会把你变成第一个祭品。”
他没回答，只是抬起双手，指向那颗跳动的鬼丹。
晶体猛然收缩，随即爆发出刺目红光。
一股巨力迎面撞来，我本能地举刀横档，整个人被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岩壁上。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滑下。
他缓缓抬步走来，每一步落下，地面都龟裂一分。黑雾环绕周身，形成半透明铠甲。那颗鬼丹悬于额前，持续释放压迫性的威压。
我撑着金刃站起来，双腿有些发软。识海中镇魂令仍在运转，但反馈的净灵火已不如先前充沛。这场战斗不能再拖。
必须找到破绽。
可就在我凝神观察之际，他忽然停下。
身体剧烈抽搐，面部肌肉扭曲变形，像是有东西在里面冲撞。他抱住头，发出低吼，那颗鬼丹也开始不规则跳动，忽明忽暗。
机会！
我握紧金刃，正要上前，却见他猛然抬头，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笑容。
“来不及了。”他嘶声道，“它……已经看见你了。”
鬼丹转向我，红光锁定眉心。
一瞬间，我感觉灵魂被钉住，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