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心石上的画面,已经不能称之为画面。
那更像是一幅被疯狂泼洒上水墨与朱砂的狂草画作。剑光是唯一的笔锋,每一次闪动,都带走一片代表着妖兽生命的墨点,随之溅起的,是刺眼的朱红。
没有追逐,没有缠斗,没有仙法与妖术的碰撞。
只有一道清冷的身影,闲庭信步于幽暗的林间。她的剑,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与效率,执行着唯一的指令——净化。
广场上,那片由死寂构筑的真空,正在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填充。
那不是恐惧,因为恐惧源于对已知危险的预判。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范畴。这是一种面对神迹,或说魔迹时,凡人本能的战栗与失语。
人们的大脑,拒绝处理映心石上传来的信息。
一个五行杂灵根的修士,用最基础的挥剑动作,屠杀着堪比筑基中、后期的三阶妖兽。
这个陈述句里的每一个字,都在疯狂地冲撞、撕扯着他们数十年建立起来的修仙世界观。
“滋……咔……”
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异响,突兀地刺入这片死寂。
声音的源头,是广场中央那块巨大的映心石。
石面上,那幅血腥的画作开始剧烈地扭曲、闪烁,就像一个接触不良的灯火。紧接着,一道蛛网般的裂纹,毫无征兆地在晶石表面浮现。
裂纹出现的瞬间,画面中那片幽暗的森林,天空、树木、大地,都开始像受潮的壁画一样剥落、瓦解,露出背后深邃虚无的黑暗。
“咔嚓——”
又一声脆响,比之前那一声更加响亮。
第二道,第三道,第十道……密密麻麻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映心石上疯狂蔓延。
高台之上,那个一直强作镇定的主官员,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那块正在分崩离析的晶石,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完了。
宗门联合布置的试炼幻境,这套价值连城、运转了上百年的阵法核心……要碎了。
“哗啦!”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映心石上的画面彻底崩碎,化作无数流光溢彩的碎片,坠入晶石内部的黑暗深渊。
那块人头大小的晶石,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裂纹深处,甚至有缕缕黑烟夹杂着焦糊的气味冒出。
同一时间,广场中央那座升起的石台,镌刻于其上的繁复阵纹,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一般,光芒逐一熄灭。整座石台发出一阵沉闷的“嗡嗡”声,剧烈地颤动起来。
幻境,崩溃了。
不是因为时间到了,不是因为能量耗尽。
而是因为,它承载不了一个人的力量。
这套足以困住、考验数名筑基后期修士的强大幻阵,被一个人,用最纯粹、最野蛮的力量,从内部……打碎了。
如果说,之前一拳轰碎玄铁石,是颠覆认知。
那么现在,凭一己之力打崩试炼幻境,就是……碾碎神魂。
广场上,死寂的真空被打破了。但取而代之的,并非哗然,而是一片压抑的、倒吸凉气的声音。那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仿佛整个广场的空气,都被瞬间抽空。
凌家阵营。
凌飞雪怔怔地站着,掌心被折断的指甲刺出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变得冰冷麻木。
她脑海中那根名为“侥幸”的救命稻草,那份“她一定是用了什么一次性秘宝”的自我安慰,在映心石碎裂的瞬间,被彻底碾成了粉末。
一次性的秘宝,能把整个幻境打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