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回复像淬毒的针,扎进心口最软的地方,却只是序幕。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苏念星脸上,像给皮肤覆上一层薄冰。
“美术学院的?背影很像油画系大二的一个女生。”
短短一行字,却带着倒钩——钩出她后颈细密冷汗,钩得她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发出轻微“咔啦”声,仿佛骨缝在收紧。
她几乎能听见身后无形追兵的脚步:
有人要去翻课表,有人要去对校门口监控,有人要把“民政局”与“陆廷渊”两个关键词焊在一起,再把她这个“背影”从人群里撕出来。
恐慌潮水般漫过喉咙,她退到餐桌边缘,后腰抵住冰凉大理石,才勉强撑住发软的双腿。
不行,不能慌——契约第一条就是“绝对保密”,一旦泄密,债务可能反扑,母亲的高血压也可能被催债人当成新筹码。
她调出陆廷渊的号码,却在拨出前一秒掐断。
她算什么?一个被五百万租下的“陆太太”,哪有资格去质问雇主“你有没有公关好”?
陈叔递来温水,她捧住杯子,热气熏得眼眶发潮,却硬生生把泪意蒸回去。
“少奶奶,要不要让家庭医生看看?”
“……不用,只是低血糖。”她勉强扯笑,借喝水的动作挡住颤抖。
八点半,迈巴赫滑到门前,像一条黑鳞巨蟒,安静却危险。
秦舟替她扶住车门,指尖在门把上停留半秒,低声道:“苏小姐,技术部已开始删帖,源头Ip在定位,您安心上课。”
一句“安心”,却像把她的神经绷得更紧——
原来陆廷渊早已知道,却只是让秦舟“顺路”告知,层级分明,她连被亲自安抚的资格都没有。
车窗外的景色开始倒退,银杏叶被车速拉成金色虚线,像她此刻被撕扯的思绪。
……
A大校门依旧熙熙攘攘,没人注意一辆低调豪车放下一个穿旧帆布外套的女孩。
可苏念星总觉得,每一道投向她的目光都在说:
“看,就是她,民政局背影。”
她压低帽檐,快步钻进教学楼阴影。
刚转进走廊,夏晚星像颗小炮弹冲过来,一把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撞散她勉强拼凑的镇定。
“死丫头,昨晚消失得无影无踪!说,是不是被哪个男人拐走了?”
苏念星喉咙发紧,却用嬉闹掩饰:“想什么呢,我回家陪我妈了。”
“少来!”夏晚星捏她脸,“论坛帖子秒删,陆氏公关下场!你昨天下午也失联——坦白从宽!”
“巧合而已。”她垂眼整理画具,借动作掩住心跳,“大人物的八卦,别乱蹭热度。”
闺蜜的审视被上课铃打断,苏念星悄悄松口气,却知道——
炸弹引线已点燃,只是不知倒计时还有几秒。
……
油画课教室窗明几净,她却把颜料挤得一团糟:
钴蓝混进钛白,直接炸成灰;本该画晨景,画布上却浮现民政局红色背景墙。
夏晚星眯眼端详:“你这色调,像逃婚现场。”
一句玩笑,惊得苏念星手一抖,画笔“啪”地掉在地上,溅起一片斑驳。
她借口透气,逃到后山花园。
阳光透过梧桐,碎成一地铜币,她却无心理会,打开论坛——
帖子已消失,但“匿名用户”给她发了私信:
【我知道是你,苏念星。五百万,买你沉默,也买我闭嘴。】
五百万?
一模一样的债务数字!
她手指瞬间僵冷,像被一条毒蛇缠住腕骨。
……
傍晚,庄园。
黑色迈巴赫停在喷泉前,水柱正被夕阳染成血色。
陆廷渊靠在后座,指间转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烟身被捏得微微变形。
见她上车,他按下车窗,声音被暮色压得极低:“上车。”
车厢里弥漫着雪松与尼古丁交杂的冷香,他递给她一份文件——
“源头Ip查到,是你同系大三男生,欠了网贷,想捞一票。”
苏念星攥紧文件,指节发白:“他勒索我五百万。”
“我知道。”陆廷渊侧脸被路灯切割得棱角分明,“我会处理,你只需——”
他顿了顿,目光像寒星,“把嘴闭紧,把书读好。”
一句“把嘴闭紧”,比任何恐吓都锋利,却奇异地抚平她乱糟糟的恐慌。
……
夜,二楼走廊。
壁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前一后,中间隔着半步距离。
陆廷渊停在一扇深色木门前,指纹锁“滴”一声,门开,露出里面冷灰色的主卧。
“进来认个路。”
他声音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苏念星心脏猛地收紧——
契约里可没写“同床共枕”条款!
似乎看穿她的惊惧,男人冷嗤一声,指关节在门板上轻叩两下:“只是划分领地,别多想。”
主卧宽敞得近乎空旷,深灰与墨黑为主色调,像夜色被整块搬进室内。
床对面是整面落地玻璃,此时帘子紧闭,仍挡不住远处山道的车灯,偶尔一闪,像侦察信号。
他拉开嵌入式冰箱,取出两瓶矿泉水,一瓶抛给她,一瓶自己拧开,仰头喝下。
喉结滚动,在冷白灯光下像一把隐忍的匕首。
“左边抽屉,医药箱;右边,备用钥匙。”
“浴室随你用,但别留下长头发。”
“书房——”他目光斜过来,带着警告,“昨晚的事,再发生一次,门锁直接换指纹。”
苏念星想起自己误闯书房被逮现行的狼狈,耳根瞬间烧红,忙不迭点头。
交代完,他转身往外走,却在门口停住,背对她,声音低而冷:
“苏念星,这座房子很大,规矩也很多。我给你自由,但别踩线。”
“哪条线?”她下意识问。
“我的底线。”
门被关上,发出极轻的“咔哒”,却像落锁——
不是门锁,是她心里某道门,被钉上一块“禁止通行”的牌子。
……
深夜,三楼客房。
苏念星躺在陌生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那盏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嵌入式小夜灯。
脚踝处贴着卡通创可贴——那是她误踩玻璃碎片时,男人半蹲着给她贴的。
当时他的手指沾了碘伏,动作却轻得像在修复一件易碎瓷器。
她以为那是温柔,可转眼,他就用同一双手,在她面前划下更清晰的分界线。
她翻个身,把脸埋进枕头,听见自己心跳声在黑暗里放大——
咚,咚,咚。
一半是警报:别越界。
一半是鼓点:想越界。
而走廊尽头,主卧的门缝透出一线冷光,像雪原上最后一点篝火——
燃烧,却拒绝被靠近。
界限分明,却也最撩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