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帝国暗面 第三十九章:初醒断片,暗眸再现
乌庚的苏醒,如同在浓稠的黑暗中撕开了一道细微的光隙。他再次睁眼时,已是深夜。山洞内,仅有一小堆篝火散发着微弱而温暖的光晕,驱散着角落的寒意与阴影。阿弃蜷缩在火堆旁,脑袋一点一点,强打着精神守夜,听到动静立刻惊醒,急忙凑上前来。
“先生,您感觉如何?”阿弃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和担忧,将盛有清水的陶碗递到乌庚唇边。
乌庚没有拒绝,就着阿弃的手,小口啜饮了几口清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他尝试运转神念,内视己身,随即一股针扎般的剧痛从神魂深处传来,让他眼前猛地一黑,闷哼出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先生!”阿弃脸色一白。
“……无妨。”乌庚喘息着,声音沙哑破碎,如同破旧风箱,“神魂……受损太重,经络……亦多处断裂……强行探查,反受其累。”他闭上眼,缓了许久,那剧痛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无尽的虚弱与空乏。
他重新睁开眼,目光比之前清明了一丝,但依旧黯淡,带着万载岁月中罕见的脆弱感。他看向阿弃,这个少年脸上混杂着疲惫、担忧与见到他苏醒的纯粹喜悦,令他冰冷了太久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
“此地……是何处?”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低微。
阿弃连忙将逃离宛城宅院、潜入暗渠、发现这处山洞,以及自己外出寻找食物、发现金色浆果等经历,尽可能简洁清晰地叙述了一遍。当听到那金色浆果能化作乳白光点融入体内、滋养生机时,乌庚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金色浆果……乳白光点……”他低声重复,似乎在搜索着浩如烟海的记忆,“描述其形貌……生长环境……”
阿弃仔细回想,将那浆果的大小、颜色、光泽,以及那片阴湿、生长着奇异蕨类的石缝环境一一描述。
乌庚听着,眼中惊异之色更浓,还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追忆。“莫非是……‘地脉金髓’所化的‘蕴神果’?此物……据载只生于地气灵枢交汇、且需有上古净化之力残留的极阴之地……汲取地脉精华与残留的祥和意念而生……对滋养神魂、修复本源有奇效……但早已绝迹才对……”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确定。若真是“蕴神果”,那他们的运气堪称逆天。此物可遇不可求,非大机缘者不可得。阿弃能在绝境中发现此物,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或者说,是这片土地残存的、对抗“影”之侵蚀的某种本能,在庇护着他们这微弱的反抗之火?
“还有……我感觉……有东西在暗处……看着我们。”阿弃压低了声音,将之前采集浆果时感受到的那股隐晦窥探,以及后来几次夜间的异样感觉说了出来,脸上带着后怕与警惕。
乌庚闻言,眉头紧紧蹙起,疲惫的眼中锐光一闪而逝。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窥探……而非直接动手……”他声音沙哑地分析,“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吴掌柜派出的追踪者,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但因这山涧地形复杂,或忌惮可能存在的其他风险,故而只是监视,等待时机或援兵。其二……”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凝重,“可能……是这山涧中原本存在的‘东西’。秦岭自古多异兽,亦多遗族。有些存在,不喜外人打扰,但若非主动侵犯,也多以监视、驱离为主……”
他更倾向于后者。若是吴掌柜的人,以黎叔之能,既然能追踪到此,恐怕早已发动雷霆攻击,不会只是窥探。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他们并未真正安全。
“此地……不可久留。”乌庚做出了判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虽苏醒,但形同废人,十成力量恢复不足一二。你独自一人,难以应对未知风险。必须……在我能勉强行动之前,找到更稳妥的藏身之处,或者……联系上可能存在的……盟友。”
“盟友?”阿弃一愣。
“南阳郡守府……”乌庚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昨夜地脉扰动,声势不小。郡守府绝非聋子瞎子。他们与吴掌柜背后势力本就有龃龉,如今‘影’之据点被我们意外端掉一个,地脉又生异动……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或许……我们可以借势。”
他看向阿弃,目光中带着嘱托:“接下来几日……我需要绝对静养,尝试接续主要经脉。你……务必小心。食物饮水,够用即可,莫要远行,尤其……避开那处生长浆果的区域。若再察觉窥探,立刻退回,固守山洞。”
“是,先生!”阿弃重重点头,将乌庚的每一句叮嘱都刻在心里。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对两人意志与耐力的双重考验。
乌庚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入定。他不再试图调动任何力量,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匠人,以自身那微弱却不灭的星火本源为引,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地,去接续那些断裂、枯萎的经脉。这是一个水磨工夫,缓慢到令人绝望,且伴随着无时无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剧痛。他的身体时常会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冷汗浸透简陋的衣袍,但他始终紧咬牙关,连一声痛哼都未曾发出。
阿弃则忠实地履行着守护者的职责。他几乎不再离开山洞方圆五十步的范围,利用之前找到的材料,将洞口的伪装和陷阱加固了一遍又一遍。他采集食物和取水时,如同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瞬间警觉。他将那剩余的十四颗“蕴神果”看得比性命还重,每日都会检查数遍。
在守夜和休息的间隙,他更加刻苦地锤炼着那微薄的“心火”与对“疏导”之意的理解。经历了生死考验与独自守护的压力,他的心智以惊人的速度成熟着。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勾勒虚空纹路,开始尝试以心神引导“心火”,去“冲刷”洞内石壁中那些天然存在的、极其微小的能量淤积点。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他乐此不疲,将其视为一种修行和对“疏导”理念的实践。
然而,那份被窥探的感觉,并未因他们的谨慎而消失。
在乌庚苏醒后的第三个夜晚,轮到阿弃守夜。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乌庚沉睡中依旧带着痛楚的侧脸。阿弃抱着膝盖,努力抵抗着睡意,灵觉提升到极限,感知着洞外的一切。
万籁俱寂,只有山风拂过藤蔓的沙沙声。
忽然,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某种光滑鳞片摩擦过岩石的“窸窣”声,极其短暂地响起,又立刻消失!
阿弃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向洞口藤蔓的缝隙!不是错觉!这次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靠近!
他心脏狂跳,轻轻挪到洞口附近,透过藤蔓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月光清冷,洒在溪流和乱石滩上,一片静谧。似乎什么都没有。
就在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的时候,在溪流对岸,一片月光与阴影交错的灌木丛边缘,他看到了——两点极其微弱的、如同深潭寒冰般的幽蓝光芒,一闪而逝!
那光芒并非野兽瞳孔的反光,更像是一种……纯粹能量体的显化!冰冷,深邃,不带任何情感,充满了古老与神秘的气息!
仅仅是被那光芒扫过一眼,阿弃就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体内的“心火”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那是什么?!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紧紧盯着那片灌木丛,但那双幽蓝的“眼眸”再未出现,仿佛从未存在过。
洞外,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但阿弃知道,有什么东西,一直就在附近。它看到了他,或许,也看到了洞内昏迷的乌庚。
它……到底是什么?是敌是友?
巨大的未知与压力,如同沉重的夜幕,笼罩在这小小的山洞之上。阿弃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必须更快地变强!必须尽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