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西坡昨天摘过的栗树林,大伙儿都惊得停下了脚——剩下的几十棵栗子树,枝头上还坠满了青褐色的栗球,比昨天见着的还密实。有些栗球经了一夜风露,壳裂得更大了,跟咧开嘴的小刺猬似的,露出里头的栗子仁,油光锃亮的,看着就瓷实。
“好家伙,这哪是摘过的?分明是捡不完的宝贝!”永平攥着手里的麻布袋,往前凑了两步,眼睛都亮了。
“别急,咱们分工干,又稳又快!”阿爷把肩上的竹竿往地上一顿,嗓门洪亮。大伙儿立马动了起来。
阿爷、爹和大伯各找了棵粗栗子树站好,双手攥紧竹竿中间,胳膊一使劲,竹竿带着风“呼呼”抡起来,精准砸向挂满栗球的枝桠。“哗啦——哗啦——”栗球往下掉的声音在林子里响个不停,青褐色的栗球跟小炮弹似的砸在厚落叶上,溅起细碎的土渣子。偶尔有熟透的栗子从裂壳里滚出来,杏丫见了赶紧弯腰捡起来。
永平、永安力气大,专捡那些沉甸甸的完整栗球。永安蹲下身,双手抠住栗球底下的短柄,稍一使劲就拎起来,掸掉叶子,“咚”一声扔进背后的大竹筐。永平更直接,把竹筐拖到树下,半跪着往筐里扒拉栗球,手蹭到栗壳的尖刺也不当回事,没一会儿筐底就堆了厚厚一层。
桃丫和杏丫找了块树荫浓的地方,搬来两块平石头当桌子,面对面蹲着,跟比赛似的剥栗子。
杏丫先把裂了壳的栗球掰成两半,用指甲抠里头的栗子,指尖染得发褐也不停。桃丫手更巧,捏着栗球的裂缝轻轻一掰,“啪”地一声,三颗圆滚滚的栗子就滚出来了,她飞快捡进布袋,还念叨:“我这袋都半满了,你得快点!”
永祥和月妍年纪小,没力气敲树枝,剥栗子又怕扎手,就主动去清理碎壳。永祥找了根细树枝,把地上的碎栗壳、断树枝往树底下扫,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月妍拎着个小竹篮,捡那些滚远的零散栗子,碰到没裂壳的小栗球,就顺手丢进永平的筐里。
“永祥哥你慢点开扫,别把栗子扫进壳堆里啦!”月妍蹲在地上,扒拉着壳堆里一颗漏网的栗子喊。
“阿爷,您歇会儿,换我来敲!”永安刚把一布袋剥好的栗子倒进筐里,就跑到阿爷跟前,接过竹竿。他深吸一口气,胳膊高高扬起,对着最高处那串最密的栗球狠狠一敲,“啪嗒!”十几个栗球带着叶子“咚咚”砸在地上,惊得几只躲在树枝上的山雀扑棱棱飞起来,掠过头顶的树顶没影了。
阿爷笑着坐到旁边石头上歇气,掏出烟袋锅往烟荷包里舀烟丝,看着满地的栗球和孩子们忙前忙后的身影,嘴都合不拢:“今年这栗子长得是真好,个个饱实。冬天能给孩子们多做几顿栗子饭、栗子炖肉,回头挑些好的栗子,还有之前摘的山楂核桃,拿去镇上试试,说不定能给家里添点进项,每个人今年都做件新棉袄。”
太阳慢慢往西沉,林子里的光也变柔和了。原本沉甸甸的树枝现在变疏了,剩下的都是些太高太偏的零星栗球,大伙儿也就不费劲去敲了。地上摆着六个鼓鼓囊囊的大竹筐,筐沿都撑得有点变形,里面一半是码得紧实的完整栗球,一半是绿皮核桃。旁边靠着树干的四个布袋更是鼓得像小山,全是剥好的栗子,金灿灿、圆滚滚的,闻着还有淡淡的甜香味。永安弯腰拍了拍最满的那筐栗球,直起腰笑:“这趟比昨天多摘了快一半,够咱们忙好几天啦!”
“这下总算摘得差不多了,再剩点也够山里的鸟兽过冬。”爹擦着汗,试着拎了拎竹筐,沉得差点没拎起来。
永平拍了拍自己的背篓,里面的栗子压得背带都变了形:“阿爷,这回去可得好好晒几天,晒干了放地窖里,能吃到开春呢!”
阿爷点点头,目光扫过满地黄澄澄的收获,语气里满是欣慰:“人多力量大,这才像个过冬的样子。走,咱把这些宝贝背回去,让你们阿奶给你们炖鸡肉吃!”
众人应和着,各自背起行囊往回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竹筐与树枝碰撞的“咯吱”声,混着孩子们的笑声,在西坡的林间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