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峰,听涛小筑。
陆峰躺在云床之上,面色金纸,气息微弱如游丝。他右臂骨骼尽碎,经脉寸断,更严重的是体内混沌金丹黯淡无光,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那是强行展开混沌领域硬撼寂灭长老一击,导致本源受创的迹象。若非他根基雄厚,又有混沌五行大阵及时反馈精纯元气护住心脉,恐怕早已道基崩碎。
林雪守在一旁,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血丝与难以掩饰的痛楚。她不顾自身伤势,不断将精纯温和的冰魄灵力渡入陆峰体内,帮他梳理狂暴的寂灭魔气残留,稳固那濒临破碎的金丹。萧辰则盘坐在外间,默默调息,青冥剑意愈发凝练,经此生死一战,他的剑心似乎也经历了一次淬炼。
王猛与铁牛将流云峰守得铁桶一般,所有弟子皆屏息凝神,空气中弥漫着沉重与压抑。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三日之后,陆峰体内那枚濒临破碎的混沌金丹,在自身顽强的求生意志、林雪不惜本源的冰魄灵力滋养以及流云峰大阵汇聚的磅礴元气共同作用下,终于停止了恶化,那几道裂痕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弥合。
也就在这一刻,陆峰的意识自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中挣脱,沉入了自身的丹田气海。
他“看”到了那枚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金丹,也“看到”了金丹周围,那片因强行对抗元婴巅峰之力而变得支离破碎、混乱不堪的微型混沌空间——那便是他初生的混沌领域雏形。
此刻,这片领域碎片如同受伤的野兽,在本源受创的情况下,依旧在本能地吞吐着外界涌入的元气,试图自我修复。五行道纹与寂灭道纹在其中明灭不定,失去了往日的和谐与秩序。
“混沌……非是毁灭,亦是新生……”
一个明悟自陆峰神魂深处升起。他回想起硬撼寂灭魔手时,那种万物归墟、一切终结的恐怖意境,也回想起自身混沌领域中那蕴含的五行生灭、包容演化的特性。
“寂灭为终,混沌为始……我的道,并非单纯的对抗,而是……包容与转化!”
心念一动,他不再试图强行驱散体内残留的、属于寂灭长老的精纯寂灭魔气,而是引导着那微弱的混沌领域之力,如同最轻柔的纱幔,缓缓包裹向那些充满破坏力的魔气。
起初,魔气剧烈反抗,侵蚀着领域碎片。但陆峰谨守心神,以混沌包容之意,不急不躁,如同水滴石穿,一点点地消磨、分解、同化着那外来的寂灭之力。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且漫长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但陆峰的心志历经磨砺,早已坚如磐石。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缕寂灭魔气被成功转化,化作了一丝精纯无比、带着寂灭真意却又完全受他掌控的混沌本源,融入了那残破的领域之中。
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后续的转化变得顺畅起来。越来越多的寂灭魔气被混沌领域吞噬、转化,不仅没有继续破坏,反而成了修补领域、滋养金丹的养料!
他那残破的混沌领域,在这“破而后立”的过程中,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重组!破碎的空间碎片重新凝聚,五行道纹与寂灭道纹不再仅仅是交织,而是开始了更深层次的融合,演化出更加玄奥的轨迹。领域的范围并未扩大多少,但其内部的稳定性、包容性以及对各种能量(尤其是魔气)的转化效率,却发生了质的飞跃!
混沌领域,于此危难之际,历经破碎与重生,终至小成!
当其体内最后一丝寂灭魔气被彻底转化吸收的刹那——
嗡!
陆峰身躯微震,那枚混沌金丹表面的裂痕彻底消失,光芒虽然尚未恢复至全盛时期的璀璨,却变得更加内敛、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可能。而他周身,一股无形无质,却能让周围光线微微扭曲、灵气自发汇聚的混沌意蕴,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不再有重伤初愈的虚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与历经生死后的沧桑。他看向守在一旁、憔悴不堪的林雪,心中一痛,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辛苦你了。”
林雪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远比之前更加沉稳磅礴的灵力,以及那股令人心安的混沌意蕴,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眼圈微红,轻轻摇了摇头。
“你没事就好。”
就在这时,宗主玄诚子的传讯抵达,声音凝重:“陆峰,若能行动,速来青云殿。幽冥殿与玄水门……联军已动,兵锋直指我宗!东域存亡之战,就在眼前!”
陆峰与林雪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然。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青云殿内,气氛肃杀。各峰长老、联军各宗代表齐聚,人人面色凝重。
玄诚子立于殿首,沉声道:“据探,幽冥殿倾巢而出,联合玄水门主力,以及其控制下的数个附庸宗门,魔修数量不下十万!元婴修士超过二十之数!由寂灭长老亲自统领,已越过‘断魂岭’,最多两日,便可兵临城下!”
二十余名元婴!十万魔修!
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一股足以横扫东域任何单一宗门的恐怖力量!
“诸位,”玄诚子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浩然正气,“魔焰滔天,已至宗门存亡之秋!退,则道统覆灭,东域沉沦!进,虽九死一生,然正道不灭,浩气长存!”
他猛地一挥袖袍:“本座决议,青云宗上下,誓与宗门共存亡!联合东域所有正道同仁,于山门之外,布下‘周天星斗大阵’,迎战魔军!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誓与宗门共存亡!”殿内所有青云宗长老弟子齐声怒吼,声震云霄!
“青冥剑阁,愿与青云宗共进退!”凌霜真人踏步而出,剑气冲霄。
“天衍宗,虽不擅杀伐,亦愿倾尽所能,助阵推演,护持大阵!”玄机子肃然道。
“流云仙宗……”
“厚土宗……”
各宗代表纷纷表态,战意汇聚,如同燎原之火!
玄诚子看向刚刚步入大殿的陆峰与林雪,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讶异与欣慰,显然察觉到了陆峰气息的变化。
“陆峰,林雪。”
“弟子在。”
“你二人伤势未愈,本不应再令尔等涉险。然流云峰混沌大阵,乃此战关键支点。你二人可能守得住?”玄诚子语气沉重。
陆峰与林雪同时踏前一步,声音斩钉截铁:
“人在阵在!”
“阵破人亡!”
无需多言,决心已明。
“好!”玄诚子重重点头,“既如此,流云峰便交由你二人!望尔等……珍重!”
战略既定,整个青云宗如同一个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了最后的动员。无数弟子在各峰长老带领下,奔赴预定阵地,开始布置“周天星斗大阵”的各个节点。丹药、符箓、法器被分发到每一位弟子手中。一股悲壮而决绝的气氛,笼罩了整片山门。
陆峰与林雪返回流云峰。
王猛与铁牛早已等候多时。
“峰哥,林师姐,我们都准备好了!”王猛眼神坚定。
“俺的拳头早就痒了!”铁牛瓮声瓮气,战意昂扬。
陆峰看着他们,看着峰上所有视死如归的弟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与沉甸甸的责任。
他深吸一口气,飞身至峰顶阵眼,混沌金丹缓缓旋转,小成的混沌领域与脚下的混沌五行护山大阵产生共鸣。
他望向远方那已经开始汇聚的、遮天蔽日的魔云,眼神冰冷而平静。
“来吧,就让我们在这流云峰下,决一死战!”
混沌领域小成,联军压境,决定东域命运的最后战役,即将在这青云宗山门之外,惨烈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