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易帜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在江东各郡县引发了剧烈的连锁反应。李异的倒戈,不仅仅是一座城池的丢失,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孙吴政权这艘千疮百孔的大船,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向心力,沉没在即。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与鄱阳毗邻的豫章郡。郡守并非孙氏嫡系,本就对建业朝廷的混乱和物资短缺满腹怨言。得知李异兵不血刃便获得优待,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扣押了孙权派来的监军,宣布全郡归顺江夏。豫章郡的粮仓和兵员,转眼间易主。
与此同时,丹阳、吴郡等江东腹地的豪强大族也开始了秘密行动。他们不再将希望寄托于摇摇欲坠的孙吴朝廷,而是纷纷派出心腹,携带重金和效忠书,通过各种渠道秘密前往江夏,向刘封示好,为自己预留后路。地方官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中提供便利,因为许多官吏自身也在寻找退路。
军事上的崩溃更为直观。驻守沿海的一些吴军将领,眼见丁奉的舰队在海上纵横无敌,而建业的援军和补给迟迟不到,抵抗意志彻底瓦解。几处规模较小的水寨和营垒,守将直接率领部众,乘坐小船前往丁奉军中请降。丁奉遵照刘封“宽待降卒,速整防务”的指令,对这些投诚者予以接纳,并将其分散编入各部,迅速巩固新占领的沿海据点。
陆上的情况同样糟糕。一些位于交通要道上的关隘守军,听闻鄱阳、豫章相继失守,后方已乱,生怕被孤立围歼,竟在未见敌军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便弃守关隘,自行溃散。通往建业的多条战略通道,门户洞开。
建业城内,更是乱象丛生。恐慌达到了顶点。不仅平民百姓争相逃难,许多中下层官员也开始托病不出,或携带家眷细软试图逃离都城。市场上最后的秩序彻底崩溃,抢劫、纵火事件频发,太守府和军营的权威几乎荡然无存。庞宏安插的细作趁机大肆活动,散布“刘封已发檄文,降者免死,顽抗者株连”的消息,进一步瓦解着残存的抵抗意志。
吴宫深处,孙权面对着雪片般飞来的告急文书,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灵魂。鄱阳失守、豫章叛降、沿海崩溃、关隘自溃、建业大乱……每一个消息都像一把重锤,敲打着他仅存的理智。他不再咆哮,只是呆坐在御座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殿外灰暗的天空。曾经意气风发的吴大帝,此刻更像是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少数仍忠于孙氏的将领,如陆逊等人,虽心急如焚,却回天乏术。陆逊在江北大营,试图收拢溃兵,稳定战线,但军心已散,粮草断绝,他的命令所能到达的范围越来越小。他知道,江东的崩塌,已非任何个人勇武或智谋所能挽回。这是一种从根基开始的、彻底的土崩瓦解。
江夏,征东行台。
刘封、庞宏、甄若等人密切关注着江东局势的急剧变化。
“主公,李异归顺,连锁反应比预想的更为迅猛。”庞宏指着地图上不断更新的标记,“豫章已下,丹阳、吴郡士族暗通款曲,沿海壁垒尽入我手。陆伯言虽在江北勉力支撑,然其后方已失,已成孤军,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甄若补充道:“经济层面,我们的新币正迅速取代江东恶钱,盐路打通后,平抑物价,安抚民心的工作也已铺开。归顺地区的秩序正在快速恢复。”
刘封负手而立,目光扫过已大半被标注为赤色的江东地图,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反而带着一种历史的凝重。他知道,这种崩塌的背后,是无数生命的挣扎和一个时代的终结。
“传令各部,”刘封沉声道,“加快接收速度,但务必强调军纪,不得扰民。对降卒降将,依前议妥善安置。另外,给陆逊送一封劝降信,不必苛责,陈明利害即可。江东百姓,受苦久矣,我等当以安定为先。”
“诺!”
链式崩塌仍在继续,每一天都有新的城池易帜,新的将领归降。孙吴政权曾经庞大的版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最终只剩下建业及其周边一小片区域,如同惊涛骇浪中即将沉没的孤岛。统一江东的大势,已不可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