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筋断裂的锐响刺得耳膜生疼,游古辛的后背重重撞在一根倾斜的横梁上,喉头涌上腥甜。
他挣扎着抬头,烟尘中,那辆黑色货车正倒车,车头的撞击痕迹沾着碎砖和血迹,第二次撞击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咳……”他咳出一口血,右手摸索到腰间的匕首,刀柄上的防滑纹被汗水浸得发滑。
坠落时被他死死攥在手里的手枪,此刻正卡在两块楼板之间,枪管已经变形。
二楼塌陷的缺口处,传来面罩人模糊的嘶吼,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对方似乎还活着,正在残骸中挣扎。
“喂!”游古辛撑着横梁站起,左腿传来钻心的痛,裤管已经被血浸透,“能听见吗?”
被推出去的年轻人趴在走廊尽头的破窗台上,一动不动。
游古辛一瘸一拐地挪过去,发现他后颈有块淡青色的印记,形状与“Ω”符号的下半部分吻合,和江心洲污水处理厂管道里的标记如出一辙。
“醒着就吱一声。”他探了探对方的鼻息,气流微弱但稳定。
年轻人的眼皮,突然颤了颤,喉间挤出模糊的气音:“火……火场……”
货车的引擎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朝着废墟深处驶来。
游古辛拽起年轻人的胳膊,将他拖到一根承重柱后藏好。
透过烟尘的缝隙,他看见两个穿着黑色工装的男人从货车上下来,手里拿着金属探测器,探测器的蜂鸣声在废墟中此起彼伏。
“在找活口。”
游古辛的匕首抵住年轻人的后颈:“你身上有什么?”
年轻人猛地抽搐了一下,后颈的印记泛起红痕:
“他们要……要我的眼睛……里面有……”
话音未落,探测器的蜂鸣声突然尖锐起来,直指他们藏身的方向。
游古辛拽着年轻人翻滚到一堆碎砖后,子弹擦着柱体飞过,在墙上凿出一串火星。
“抓住那个实验体!”
面罩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病态的亢奋:
“‘格式化’失败,必须活体回收!”
游古辛突然注意到年轻人手腕上的金属环。
上面刻着一串编号:073。
这个数字让他瞳孔骤缩。
十年前“猎隼”任务中,从火场救出的那个孩子,档案编号正是073。
货车的车门再次打开,这次滚下来的是一个金属罐,罐口冒着白雾。
游古辛的鼻尖,捕捉到熟悉的气味,是“晨星孤儿院”那次热病中出现的神经毒素。
“走!”他架起年轻人,朝着观测站的地下储藏室方向冲。
那里有个通风管道,是他刚才在横梁上观察到的唯一出口。
金属探测器的蜂鸣声越来越近,面罩人的嘶吼如同附骨之蛆:
“跑不掉的!你们都是Ω的财产!”
通风管道的格栅被匕首撬开时,游古辛回头望了一眼。
烟尘中,那个金属罐的白雾已经弥漫到走廊。
两个黑衣人正戴着防毒面具,用探测器在废墟中仔细搜寻。
他们的工装后颈,都别着银色的徽章,是“新苗圃信托”的标志。
年轻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他们在找……找能匹配的角膜……我的眼睛里……有‘传奇’的基因标记……”
管道外传来货车驶离的声音,紧接着是剧烈的爆炸声,对方在销毁现场。
游古辛拽着年轻人钻进狭窄的通道,黑暗中,他摸到对方后颈的印记正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
通风管的尽头透进微光,游古辛的手指刚碰到出口的格栅,就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引擎声,是那辆墨绿色的军用吉普车。
游古辛的匕首卡在格栅缝隙里,引擎声越来越近,军用吉普的轮胎,碾过碎石的脆响清晰可闻。
他突然注意到年轻人后颈的印记在发光,淡青色的纹路,正顺着血管蔓延,像某种活物在皮下蠕动。
“他们来了……”
年轻人的声音发颤,瞳孔里映出通风管外晃动的光影:
“吉普车…… 是‘清理队’的伪装……”
游古辛的指尖,摸到格栅的锁扣。
十年前 “猎隼”任务的记忆,突然撞进脑海。
当时掩护他撤退的吉普车,也是这个军牌,最后却载着战友的尸体回来。
他猛地抽出匕首,将格栅撬出个缺口。
外面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两名穿着作战服的士兵正举着枪,对准通风管出口。
他们的肩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与上次拜访壹号别墅的士兵一模一样,但领章多了个银色Ω符号。
“‘传奇’,好久不见。”
左侧士兵摘下头盔,露出张烧伤疤痕交错的脸:
“还记得火场外的约定吗?”
游古辛的心脏骤然缩紧。
这张脸的轮廓,与十年前那个从火场里救出来的孩子重合。
只是当时的孩童眉眼,如今只剩下狰狞的疤痕。
“073……”
他的声音干涩,匕首抵住年轻人的动脉:“你投靠了 Ω?”
“投靠?”073 笑起来,疤痕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是进化。他们给了我新的眼睛,能看见‘种子’的轨迹。比如你身后这个实验体,他的角膜里,就藏着金萌怡的基因序列。”
通风管突然震动,是面罩人在上方用金属物敲击管壁。
073 的士兵立刻举枪瞄准,子弹穿透铁皮的锐响在通道里回荡。
“抓住他们!” 面罩人的嘶吼混着电流声:“实验体的眼球必须完整!”
游古辛拽着年轻人滚出通风管,落地时左腿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073 的士兵已经冲过来,枪托砸向他的后脑。
他侧身躲过,匕首划向对方的手腕,却被对方灵活避开。
那动作,与他十年前教给073的格斗术如出一辙。
“你教我的,我可没忘。”
073 的枪口抵住他的胸口:“交出实验体,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年轻人突然剧烈挣扎,后颈的印记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游古辛趁机撞开 073 的士兵,发现对方的瞳孔在红光中变成了诡异的竖瞳,和 “A号” 的眼睛一模一样。
“他在激活印记!” 面罩人的声音从废墟深处传来:“快开枪!”
073 的手指扣向扳机的瞬间,年轻人突然睁眼,双瞳里映出复杂的代码流。
073 的动作猛地僵住,像是被无形的力场扼住,嘴里溢出白沫。
“基因冲突……” 年轻人的声音变得机械:“他的眼睛…… 是用我的角膜克隆的……”
游古辛的匕首刺穿了另一名士兵的喉咙,转头时看见 073 正用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对方的瞳孔在代码流中剧烈收缩,最终定格成绝望的灰败。
“他们说…… 这是‘传奇’欠我的……”073 的手指颤抖着,扣下了扳机。
枪声在废墟中回荡。
游古辛看着倒在血泊里的 073,突然注意到对方的军牌背面,刻着行细小的字:江心洲,第 19 具培育舱。
年轻人的眼睛还在闪烁代码,后颈的印记逐渐消退。
游古辛拽起他,发现通风管的出口,已经被面罩人堵住,对方手里的平板电脑,正发出幽蓝的光。
那力场,又要启动了。
远处传来狼犬吠叫声,是真正的边防巡逻警。
面罩人咒骂一声,转身钻进废墟深处。
游古辛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突然想起金萌怡体检报告里的一句话:“种子的轨迹,由守护者与掠夺者共同书写。”
他低头看向年轻人的眼睛,代码流正在消退,露出与金萌怡相似的琥珀色瞳孔。
而在那瞳孔深处,映出个模糊的坐标,与 “新苗圃信托” 的海外账户地址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