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城,那种压抑的气氛似乎更浓了。街道上行人不多,且大多行色匆匆,面带忧色。日军的巡逻队不时走过,皮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咔咔的声响,格外刺耳。街角的墙壁上,张贴着日文和缅文的告示,还有悬赏游击队的画像。
三人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角停下,张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长出了一口气。他看向詹有为,低声问道:“詹连长,现在已经进城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詹有为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眉头紧锁,低声道:“暂时还没有具体的计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寻找机会。”
张春看着詹有为那锐利中带着探寻意味的眼神,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他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更低道:“詹连长,你跟我说实话,你冒险潜入这龙潭虎穴,该不会……是来这里打探鬼子消息的吧?”
詹有为被说中心事,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也没有隐瞒:“看来还是瞒不过你啊。没错,我们确实肩负着侦察任务。”
张春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担忧:“我就知道!可是詹连长,你想过没有,这里可是密支那,是鬼子的核心据点之一!你们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打探,岂不是分分钟就会暴露?鬼子可不是吃素的!”
詹有为何尝不知其中的艰难,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决绝:“我知道很难,非常难。可是……上级命令在身,前线急需情报,我也别无他法啊!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
张春看着詹有为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坚定,沉默了片刻,他想起这一路来的艰险,想起客栈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最终,他仿佛下定了决心,用力一拍大腿,说道:“哎!罢了!既然你们是为了打鬼子,那我张春虽然只是个给鬼子跑腿的,也不能袖手旁观!说吧,需要我张春做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詹有为没想到张春如此仗义,心中一阵感动。他顿了顿,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才用极低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张大哥,你的情义,我詹有为记下了!我……我想要鬼子在密支那的布防图!”
“布防图?!”张春惊得差点叫出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压低声音道,“我的老天爷!你这胃口也太大了吧!那东西……那东西岂是轻易能搞到的?肯定放在密支那鬼子司令部最核心、守卫最森严的地方!这……这还怎么搞到?根本不可能啊!”
詹有为的眼神也黯淡了一下,但他还是坚持道:“我也知道希望渺茫,但这是最重要的情报。尽力而为吧!能搞到一点线索是一点,实在搞不到……我也只有如实向上级交代了。”
张春看着詹有为,知道他肩上的压力巨大,便愁眉苦脸地思索着,嘴里喃喃道:“布防图……布防图……这玩意儿……”
就在这时,张春看了看天色,说道:“这事得从长计议,急不得。我先去把货交了,不然耽搁久了,被鬼子巡逻队看见,会惹鬼子怀疑的。你们跟我一起去仓库那边,但在外面等着我,别靠太近,以免被日本鬼子的卫兵怀疑。”
说罢,张春赶着驴车,带着詹有为和苟兽医,穿行在密支那略显破败的街道上,最终来到了位于城东的日军后勤仓库区。仓库门口有日本兵站岗,铁丝网环绕,戒备非常森严。
张春让詹有为和苟兽医在距离仓库大门稍远的一个街角拐弯处等他,那里相对不那么引人注目。“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千万别乱跑,也别东张西望,尽量低调。我交完货就出来找你们,然后我们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詹有为和苟兽医点头应下,依言靠在墙边,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张春则深吸一口气,赶着驴车,朝着仓库大门而去,熟络地和站岗的日本兵打着招呼,递上单据。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就在张春进入仓库后不久,一队日军巡逻兵恰好从这条街上经过,带队的是一个面色还算和蔼的军曹。他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角无所事事的詹有为和苟兽医。
这两个陌生的、穿着普通缅甸百姓衣服、但身形气质又与本地人略有不同的面孔,立刻引起了巡逻队的注意。
军曹带着士兵径直走了过来,将詹有为和苟兽医围在了中间。那军曹上下打量着他们,然后用日语大声说道:“你们两个看起来身体还算结实!我们城北的工事正缺人手,需要劳工!跟我们走一趟吧!”
军曹脸上挤出一丝虚伪的笑容,但眼神却毫无温度:“放心,为我们大日本皇军做事,不会亏待你们的!做好了,我们皇军会大大有赏的!吃的,喝的,都有!”
詹有为和苟兽医虽然听不懂日语,但从对方的表情隐约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两人心中暗暗叫苦,在这里,他们又不敢反抗,一旦动手,立刻就会暴露身份,周围都是日本兵,那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詹有为用眼神示意苟兽医冷静,不要轻举妄动。
那军曹见两人没有激烈反抗,只是呆立原地,以为他们是被吓住了或者是默许了,得意地一挥手:“带走!”
几个日本兵立刻上前,用枪托推搡着詹有为和苟兽医,强迫他们跟着巡逻队朝城北的方向走去。
詹有为和苟兽医无奈,只能一边用“啊啊”声表示抗议,一边被迫移动脚步,心中焦急万分,却无法通知刚刚进入仓库的张春。
当张春办完交接手续,拿着货钱,满脸轻松地从仓库里走出来,回到那个街角时,发现詹有为和苟兽医又不知所踪了。
张春愣住了,他四下张望,街角空无一人。他以为两人可能是等得不耐烦,到附近溜达了,便压低声音到处呼唤:“詹连长?苟大哥?”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他又在附近的几条小巷快速找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甚至向路边的摊贩打听,摊贩也只是摇头,说没注意。
张春的心彻底凉了,又气又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气的是这两人怎么不听话再次乱跑,急的是他们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在这鬼子窝里失踪,后果不堪设想!
张春站在冷漠的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日本兵和行色匆匆的缅甸人,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詹有为和苟兽医的失踪,让张春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这给接下来的任务蒙上了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