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彻底清晰过来的瞬间,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直接凿刻在林野的脑海深处,不带任何情感地回荡:
【欢迎来到规则副本:钟表匠的遗忘小镇。】
【核心规则:找出时间循环的真相,并打破它。】
【警告:请务必在日落前回到系统为你安排的住所。重复,请务必在日落前回到住所。】
声音消失了,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更加沉重的压力。
林野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带着陈腐尘埃气息的空气涌入肺叶,让他因链接而残余的眩晕感驱散了不少。他环顾四周,仔细审视着这个被称为“遗忘小镇”的地方。
脚下是磨损严重的青石板路,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丛枯黄的杂草。街道两旁是样式古朴的低矮建筑,木质门窗上的油漆斑驳剥落,露出底下灰暗的木质。所有的房屋都紧闭着,窗户后面看不到任何活动的身影,仿佛这是一座被遗弃的空城。
天空依旧是那种永恒不变的、令人压抑的昏黄色,像是凝固的劣质琥珀。没有太阳的具体位置,只有均匀漫射的、缺乏热量的光,让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种虚假的、停滞的黄昏里。
他尝试迈出脚步,靴子落在石板上的声音异常清晰,却又被周遭过分的寂静迅速吸收,显得格外突兀。
他开始沿着街道缓慢行走,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很快,他发现了“居民”。
一个穿着灰色工装、身形佝偻的老人,正拿着一把大扫帚,在街角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清扫着同一块已经干净得发亮的地面。他的动作精准得如同钟表部件,每一次挥动的幅度、频率都完全一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
不远处,一个抱着藤编篮子的妇人,正以同样僵硬的步伐,从街道一端走到另一端,抵达终点后,毫无停顿地转身,再以完全相同的姿态和速度走回去,周而复始。
麻木,机械,空洞。这就是小镇居民的普遍状态。他们像是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在这座停滞的小镇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动作。
时间循环……林野心中默念着规则。看来不仅仅是时间在循环,这些居民的行为也陷入了某种可悲的循环。他们是被困在这里的囚徒,而“钟表匠”,似乎是关键。
他走到那个机械清扫的老人面前,尝试搭话:“老先生,请问……”
老人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他那永恒的清扫工作中,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请问,您知道钟表匠在哪里吗?”林野提高了音量。
这一次,老人停下了动作,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林野,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他张开嘴,发出干涩、如同齿轮摩擦般的声音:“时间……快到了……要回去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野,再次低下头,继续他那永无止境的清扫。
林野心中一凛。“时间快到了”?是指日落吗?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那昏黄的光线似乎……确实比刚才黯淡了一丝?这里的时间并非完全静止,而是在缓慢流动,只是循环的周期是多久?
他继续前行,试图寻找更多线索。在路过一条狭窄的小巷时,他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
他循声望去,在一个堆满废弃木箱的角落,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小女孩。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裙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肩膀微微耸动。
这是林野进入小镇后,看到的第一个表现出明显情绪波动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小妹妹,你怎么了?”
小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但清秀的小脸,眼睛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她看着林野,眼神不像其他居民那样完全空洞,反而带着一种小兽般的惊恐和茫然。
“我……我找不到照片了……”她哽咽着,声音细若蚊蚋,“爸爸说,找不到照片,就永远走不掉了……永远……”
照片!
林野精神一振。这似乎是一个关键线索!钟表匠的女儿?日记?还是别的什么?
“是什么照片?你爸爸是谁?是钟表匠吗?”他连忙追问。
但小女孩只是用力摇头,把脸埋进布娃娃里,反复喃喃着:“找不到照片……永远走不掉……找不到……”
她的状态很不稳定,似乎无法提供更具体的信息,但“照片”和“永远走不掉”这两个信息点,已经足够重要。
就在这时,林野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光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天空那昏黄的色调迅速向着橘红、继而暗沉的方向转变。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力开始弥漫在空气中。
“要天黑了……”小女孩突然停止了哭泣,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恐惧地看着天空,“快回去……不然……‘它们’要来了……”
它们?是无面者吗?
林野想起系统的警告,不敢怠慢。他看了一眼小女孩,她似乎有自己的去处。他必须立刻返回系统安排的住所——在他链接成功时,脑海中就已经自动浮现了一个地址,是小镇边缘的一间独栋小屋。
“你也快回家!”他对小女孩说了一句,然后立刻转身,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快步走去。
街道上,那些原本在机械行动的居民,此刻也仿佛收到了无声的指令,开始僵硬地、沉默地走向各自的房屋,如同归巢的工蚁。整个小镇陷入一种更加死寂、更加诡异的氛围中。
林野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那间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屋。他推门而入,反手将门栓插上,背靠着冰冷的木门,微微喘息。
小屋内部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仅此而已。窗外,最后一丝天光被大地吞噬,浓重的、几乎化不开的黑暗笼罩了整个小镇。
就在黑暗彻底降临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声音,开始从街道上传来。
那声音……像是无数巨大而精密的金属齿轮,在缓慢地、沉重地、彼此咬合转动着。
“咔嚓……咔嚓……咔嚓……”
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这死寂的、被黑暗统治的小镇街道上,巡逻。
林野屏住呼吸,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外望去,却只看到一片浓稠的墨色,以及那持续不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齿轮转动声。
时间循环的真相是什么?钟表匠是谁?小女孩要找的照片又在哪里?而无面者,又是什么形态?
一个个疑问在他心中盘旋。他知道,在这个诡异的小镇,第一个夜晚,注定漫长而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