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隶属于空军的运-2型运输机,顶着星光,从洛城机场紧急起飞,以最快的速度飞向京城。
飞机上,运载的只有那个被放置在恒温防震箱里,比指甲盖还小的芯片。
它承载着,红旗工业集团的生死存亡,和一个国家工业信誉的清白。
在洛城的会议室里,持续了半夜的紧急会议,终于进入了尾声。
所有人的脸上,都还带着震惊和后怕,但眼神中,却已经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他们相信何维。
就像迷航的船员,相信灯塔一样。
“小何,就算我们能找到芯片里的‘逻辑炸弹’,那也只能证明我们是清白的。中东那边爆炸造成的巨大损失,还是无法挽回。我们的合作,恐怕……”赵东升的脸上,依旧布满了忧虑。
他考虑的,是更现实的问题。
信誉,是回来了。
但钱,没了。
合作,也可能黄了。
这对刚刚才走上快车道的红旗集团来说,同样是伤筋动骨的打击。
“谁说,合作会黄?”何维笑了笑,“赵书记,有时候,危机也意味着转机。”
他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
他的手指,点在了中东那片富饶的土地上。
“这场爆炸,对我们来说,固然是一场灾难。但对我们的中东朋友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次让他们从头到脚都感到冰冷刺骨的警告?”
“他们会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在现代工业体系中,‘安全’远比‘先进’更加重要。他们会明白,那些来自西方国家的,所谓最先进的芯片和技术里,到底埋藏了多少他们根本无法察觉,也无法控制的‘后门’和‘炸弹’。”
何维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光芒。
“家里发现了一只蟑螂之后,应该担心的绝不仅仅是这一只蟑螂。而是家里的每一个阴暗角落,是不是都已经爬满了这种恶心的东西。”
“所以,”何维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了一条从中国通往中东的坚定的航线。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不是去哭诉,不是去索赔。”
“我们要做的,是给他们送去一份,他们现在最需要,也最无法拒绝的礼物。”
“让他们彻底摆脱这种‘信息不安全’的终极解决方案。”
他转过头,看着众人,说出了他在危机之中,酝酿的更加宏大的计划。
“林主任,你立刻,以我的名义,起草事故通告,递交给我们的中东朋友。”
“告诉他们,我们愿意,再追加五亿美元的投资,在他们的‘希望绿洲’里,重新建立一座全新的工厂。”
“一座我们自己的,可以为他们提供完全自主安全可控的芯片封装和测试工厂。”
芯片封测厂!
这五个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说,多晶硅,是“米”。
光刻机,是“神之手”。
那么,芯片封测,就是把“米”做成“饭”的,最后一道,也是至关重要的工序。
何维的这一步,是要直接,把中国半导体产业的版图,扩张到中东的沙漠里!
“我们要告诉他们。未来,他们国家所有关键基础设施里,用到的每一块芯片,都可以在这座工厂里,进行最严格的‘拆包装’式的安全检测。”
“甚至,我们可以为他们培养第一批芯片工程师。”
何维的声音,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美国人能埋炸弹,我们就能拆炸弹。”
“他们能躲在芯片内部当刺客。我们就能做一名优秀的反恐专家。”
“到那个时候,你觉得,我们的中东朋友,还会选择那些带有逻辑炸弹随时可能爆炸的‘美国货’吗?”
这番话,点燃了办公室里所有人心中的火焰。
他们终于明白了,何维那句“危机就是转机”的真正含义。
他不仅仅,是要洗刷自己的冤屈。
他更是要,借着对手的这次“自杀式袭击”,把对方的市场,对方的信誉,对方在整个中东地区,几十年来建立起来的所有技术优势,连根拔起!
这将是一次,最华丽的,也是最凶狠的绝地反击!
……
京城,国家半导体实验室。
超净车间里,灯火通明。
钱立群,和十几名国内最顶尖的微电子专家,围在那台从荷兰运回来的巨大的扫描电子显微镜前。
气氛,凝重得像一块铁。
那块由何维派专机送来的SN74LS181芯片,已经被固定在了样品台上。
一束比头发丝还细一万倍的聚焦离子束,像一把无形的手术刀,正在对这块小小的芯片进行着纳米级别的逐层剥离。
巨大的显示器屏幕上,芯片内部那如同迷宫般,复杂而又精密的电路结构,被一层一层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数百万个晶体管,密密麻麻,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寻找,就这样开始了。
这是一个,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无数倍的工作。
他们需要在这些几乎一模一样的,重复的逻辑门单元里,找到那个被刻意伪装和隐藏的,不应该存在的“逻辑炸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小时。
五个小时。
十个小时。
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竭,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提出休息。
因为他们知道,万里之外,有无数双眼睛,在等待着他们的结果。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绝望的时候。
一个负责数据比对的年轻博士生,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找到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
他指着屏幕上,一个被他用红色方框,标记出来的微小区域。
“这里!这个区域的电路布局,和我们从标准SN74芯片手册上公开的电路图,有一个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差异!”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钱立群推开众人,他亲自操作着电子显微镜的控制台,将那个区域放大了数万倍。
终于,在纳米的世界里。
那个潜伏着的“逻辑炸弹”,露出了它狰狞的真面目。
那是一组,由几十个额外的晶体管组成的一个被巧妙地伪装成普通逻辑门的独立时序触发电路。
它像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盘踞在芯片正常的数据流通道旁边。
它的存在,和芯片本身的功能,没有任何关系。
它的唯一目的,就是在等待那个特定的被预设好的起爆信号。
“把它……打印出来。”
钱立群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半个小时后。
一张放大了数万倍的高清晰度电子显微镜照片,和一份详细的技术分析报告,通过最高级别的加密传真,同时发往了两个地方。
一个,是洛城,何维的办公室。
另一个,是纽约,摩根士丹利的总部,戴维·罗斯的办公桌上。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戴维·罗斯承诺的,那份关于“逻辑炸弹”的解密资料,和他动用所有资源,调查出来的,那批问题芯片的完整轨迹,也摆在了何维的面前。
两份来自不同时空的情报,在这一刻完美地相互印证。
那批芯片,从德州仪器的工厂出厂后,并没有直接发往香港。
它被一家隶属于旭日重工的,名为“樱花科技”的空壳公司截留了。
芯片,在这家公司里,停留了三天。
然后,才被重新打包,贴上新的标签,发往了红旗集团的供应商。
而当年,负责cIA“逻辑炸弹”项目后期硬件植入的一位关键工程师,在两年前从cIA离职后,刚好就职于旭日重工技术研究所。
所有的证据链,在这一刻完美地闭合。
何维看着眼前这一切。
他的脸上,有一种棋手在布下最后一颗子,即将完成绝杀前的冰冷平静。
他知道,是时候了。
是时候让他的对手们,为他们的愚蠢和贪婪,付出最惨痛的百倍甚至千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