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马里兰州,戴维营。
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这座浸透了权谋与历史的总统度假地。
在一间不对外开放、代号为“了望台”的最高安全级别会议室内。
一场关乎全球科技版图的秘密战争,正在进行最后的动员。
房间里没有总统的画像,也没有繁复的装饰。
只有一张巨大的黑胡桃木会议桌和环绕四周的静音墙壁。
桌子的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着深色定制西装的男人,他鬓角微白,眼神锐利如鹰,没有任何身份标识。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中情局局长和国家安全局局长在内,都向他投以绝对服从的目光。
他只代表一个机构——那个隐藏在美国权力金字塔最顶端的“国家战略安全委员会”。
“先生们,”男人用指关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不大,却让空气都为之凝固,“过去的五年,我们在科技、金融、贸易等所有传统战场上,对‘红旗’的所有试探性打击,都失败了。事实证明,在一个拥有绝对技术自主权和全产业链闭环的对手面前,常规武器的效果微乎其微。”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情报巨头:“我们的智库提交了上千份报告,结论都指向同一个方向。红旗帝国的根基不在于它的产品,也不在于它的工厂,而在于它的‘神性’。何维这个名字,在过去的十七年里,已经被全球,特别是第三世界国家,塑造成了一个近乎于‘科技救世主’的存在。‘天网’计划的成功,更是让他和他的帝国,站在了道德和民意的制高点上。”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冰冷而残酷:“所以,我们的第一场战役,目标不是摧毁它的身体,而是要杀死它的‘灵魂’。”
中情局局长心领神会,递上了一份文件夹,封面上印着一个奇特的光学符号,下面是行动代号——“万花筒”。
“我不想杀死他,”男人没有打开文件夹,只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了最终的指令,“我只要他的名字,在全球每一个自由公民的心中,都变成‘魔鬼’的代名词。记住,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让人们‘相信’什么。”
“明白,先生。”
一声应诺,如同一道开启地狱之门的密令。
一场由地表最强舆论机器驱动的、针对一个商业帝国的无形绞杀,就此拉开序幕。
……
纽约,曼哈顿,清晨。
《纽约时报》大厦顶层的编辑办公室内,总编辑富兰克林·戴维斯烦躁地喝完了第三杯黑咖啡。
他的团队,为了今天的头版,已经连续奋战了七十二个小时。
桌面上,摊开着即将付印的大样,标题触目惊心——《红旗之下:天网的眼睛与谁的数据?》
这篇由普利策奖得主亲自操刀的“深度调查报道”,用极其煽动和暗示性的笔法,描绘了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未来图景。
报道中,一位化名为“前红旗数据中心工程师”的“吹哨人”,详细地“揭露”了“天网”系统如何通过一个不为人知的“后门”,绕过用户协议,以前所未有的规模,秘密收集着全球用户的通讯、位置、甚至是健康数据。
报道并未给出任何直接证据,但通篇都用“据消息人士透露”、“一种无法被解释的数据异常”、“一个令人担忧的可能性”等字眼,巧妙地引导着读者的情绪。
它将“天网”比作悬在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剑柄,则握在那个身处东方的、神秘莫测的男人手中。
富兰克林知道,这篇报道里没有一个字是“假新闻”,但也没有一个字,是“真相”。
这是一件舆论武器,而他,只是负责扣动扳机的人。
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最终在大样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半小时后,数百万份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将通过遍布全美的发行网络,精准地投送到每一个精英阶层和中产家庭的餐桌前。
……
德国,汉堡,深夜。
与《纽约时报》的“精英路线”不同,《明镜周刊》则选择了一条更能激发欧洲白左情绪的赛道。
最新一期的杂志封面上。
一颗晶莹剔透的地球,被密密麻麻的、如同蛛网般的灰色卫星轨道所包裹。
而在地球的上空,一只象征和平的白色鸽子,其翅膀被一块锋利的卫星碎片所划破,殷红的血迹在太空中格外醒目。
标题直白而刺眼——《天网之殇:被何维的太空垃圾堵塞的未来》。
文章引用了某家“独立环保组织”的数据模型,通过夸张的算法,推演出“天网”星座将在未来五十年内,制造出数以百万计的“致命碎片”,将近地轨道变成一片“死亡地带”,彻底断绝人类后代的太空探索之路。
文章闭口不提红旗集团早已启动的“清道夫”计划,也绝不引用主流科学界对“天网”轨道设计的评估。
它只专注于一件事:将何维,这个曾经被欧洲青年奉为偶像的“开拓者”,打造成一个为了商业利益而不惜毁灭人类共同家园的“环境公敌”。
……
与此同时,数字世界的战争,在无声中爆发。
Facebook、twitter、Youtube……
在这些平台的每一个角落,由“万花筒”计划雇佣的“水军”和发帖机器人账户,开始像病毒一样,疯狂地传播着各种精心制作的、真假难辨的内容。
一段被刻意做旧、画质模糊的视频,展现了一个酷似红旗手机代工厂的环境。
工人们在昏暗的灯光下,麻木地重复着机械的动作,视频的背景音里,夹杂着监工模糊的呵斥声。
视频的标题是——“他们称之为‘红魔’,因为它的每一个零件,都沾满了工人的血泪。”
一篇由“内部员工”撰写的匿名博客长文,详细地描述了红旗集团内部“令人窒息”的企业文化。
将何维塑造成了一个偏执、冷酷、视员工为工具的“暴君”。
而一个名为“反抗天网”的全球性NGo组织,仿佛在一夜之间冒了出来。
它的网站制作精良,口号响亮。
开始在全球各大城市,组织小规模但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抗议活动。
那些由演员扮演的抗议者,举着“还我星空”、“拒绝数据奴役”的标语,照片迅速登上了各国新闻网站的头条。
一切都像一个被精密计算过的多米诺骨牌阵。
第一块牌被推倒后,后续的连锁反应,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无可阻挡地蔓延开来。
……
洛城,红旗集团总部,原点控制室。
巨大的屏幕上,没有显示星辰大海,而是被分成了数十个小窗口。
每一个窗口,都实时滚动着来自全球的负面舆情数据。
红色的警报条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刷新着。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敌人。
集团公关部和法务部的负责人,面色凝重地站在何维身后。
会议室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何总,这是我们成立以来,遭遇到的最严重、规模最大的有组织舆论攻击。”公关总监的声音有些沙哑,“对方的手法极其专业,多点爆发,层层递进,几乎堵死了我们所有常规的公关渠道。我们每辟一个谣,他们立刻就能制造出十个新的谣言。我们的品牌声誉指数,在过去十二小时内,已经下跌了十五个百分点,并且还在加速。”
法务总顾问也补充道:“一些合作多年的欧洲商业伙伴,已经发来了‘关切函’,虽然措辞委婉,但背后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我们不能尽快平息这场风波,很可能会影响到我们下个季度的欧洲业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男人身上。
何维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些汹涌的、充满了恶意与谎言的数据洪流,眼神中古井无波。
他仿佛不是在看一场针对自己的战争,而是在欣赏一幅光怪陆离的抽象画。
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看向自己那些早已焦头烂额的下属们。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忧虑,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用一种平静得近乎于冷酷的声音,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难以理解的指令:
“通知下去,公关部暂停一切辟谣和反击行动,法务部也暂时搁置诉讼准备。”
“什么?”公关总监愣住了,“何总,那我们……”
何维抬手,制止了他的话。
“去资料库,把我们过去五年,所有关于‘天网·共益’计划的原始视频资料、所有受助者的感谢信、所有第三方非营利组织的评估报告,全部整理出来。”
他看向集团的首席内容官:“我要你们用最好的团队,抛开一切商业技巧,只用最真实的情感,把它们剪辑成一部九十分钟的纪录片,名字就叫——《光,如何抵达》。”
“纪录片?”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何维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屏幕,那眼神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喧嚣,看到了这场战争的本质。
“他们想用黑暗,来定义我们。”
“那我们就告诉全世界。光,是如何抵达的。”
他看着下属们眼中依旧无法散去的忧虑,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里充满了强大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谎言需要不停地辩解,而事实,只需要被看见一次。”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