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揪着刘建军衣领的手,青筋暴起。
恨不得打死他,可他不能。
“你以为,用这种捕风捉影的陈年旧事,就能动摇我?”陆砚池的声音压得极低,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冰碴,“你害了几千人的性命,这是事实。”
他手上猛地发力。
刘建军闷哼一声,被他提得双脚离地,脖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你……咳咳……你不敢……杀我……”刘建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还在笑,笑得癫狂,“去问……去问你爸……看他……敢不敢……说实话……”
陆砚池眼神一暗,另一只手化作手刀,精准地劈在刘建军的后颈上。
刘建军的笑声戛然而止,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陆砚池松开手,任由他软塌塌地倒在地上。
山林里重新恢复了死一样的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睡得人事不省的孟昭南,她的小脸苍白,眉头紧锁,似乎在梦里也感觉到了不安。
陆砚池心头那股滔天的火气,瞬间被一阵后怕浇熄。
他脱下自己的军大衣,把她裹得更紧了一些,然后俯身,用刘建军自己的皮带,将他双手反剪,捆得结结实实。
做完这一切,他将孟昭南打横抱起,调整了一个让她更舒服的姿势,然后单手拎起地上昏死过去的刘建军,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比上来时更加难走。
陆砚池一手抱着自己最珍视的女人,一手拎着一个一百多斤的男人,脚下却走得极稳。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营部,而是直接敲响了陈师长家的门。
已经是后半夜,陈师长被警卫员叫醒时,还带着一脸的起床气。
可当他看到门口站着的陆砚池,看到他怀里抱着的孟昭南,和脚边扔着的,被树皮捆成粽子的师部副政委刘建军时,所有的火气和睡意,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师长声音都变了。
“报告师长。”陆砚池的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人,我给您带来了。”
书房里,灯火通明。
那包从麻袋里取出的黑色粉末,那张写着“冶炼废渣”的标签纸,被摆在桌子中央。
陆砚池言简意赅地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从孟昭南发现溪水异常,到抓获投毒的张干事,再到今晚在水潭边碰到刘建军,全部汇报了一遍。
他隐去了孟昭南用空间灵泉净化水源的部分,只说是他们夫妻二人觉得事有蹊跷,半夜去“勘察地形”,正好撞见了形迹可疑的刘建军。
饶是如此,整个过程也足够惊心动魄。
陈师长听得脸色铁青,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混账!简直是混账!”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的副手,竟然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师长,张干事那边,我已经让王虎审过了。”陆砚池补充道,“他承认,是刘建军故意透露给他错误信息,说三年前是我顶替了他的营长位置,以此来煽动他对我的仇恨,把他当枪使。”
“好啊,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陈师长气得来回踱步。
他停下脚步,看着陆砚池,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砚池,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但是影响太大了。”他指了指桌上的东西,“水源被污染,几千人喝了几个月的毒水,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整个师都会乱套。”
“我明白。”陆砚池点头,“所以,我才没有声张,直接来找您。”
“你媳妇儿……她怎么样了?”陈师长看了一眼被临时安置在隔壁休息室的孟昭南。
“劳累过度,加上受了些惊吓,睡过去了。”
陈师长叹了口气,这个刚随军过来的小媳妇,倒是立了个天大的功劳。
他沉吟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样,刘建军这个败类,我立刻上报军区,连夜押走,绝不能让他再跟任何人接触。”
“源没事了。”
陈师长看向陆砚池:“你确定,现在的水没问题了?”
“我确定。”陆砚池答得斩钉截铁,“来的时候,我亲眼看到有野鹿在潭边喝水。”
“好!”陈师长一拍大腿,“那就好办了!就对外宣称,你和孟昭南同志心系营区建设,在勘察引水渠地形时,意外发现一处被早年遗留废料轻微污染的旧水潭,并及时上报,避免了污染扩散的风险。”
他看着陆砚池,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这件事,你们夫妻二人,尤其是孟昭南同志,有大功!必须表彰!要大张旗鼓地表彰!这不仅是给她应得的荣誉,也是为了彻底打消所有人的疑虑,给这件事定下一个完美的基调!”
陆砚池抱着孟昭南回到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则坐在床边,一夜未合眼。
孟昭南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悠悠转醒。
她一睁眼,就看到陆砚池坐在床边,正用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脸。
“你……”她刚一开口,就觉得嗓子干得冒烟。
“醒了?”陆砚池立刻放下毛巾,扶着她坐起来,又端过一杯早就晾好的温水,“慢点喝。”
孟昭南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水,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刘建军呢?”她开口问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解决了。”陆砚池把杯子放好,言简意赅地把昨晚陈师长的决定告诉了她。
当然,关于刘建军和他父亲的那段恩怨,他一个字都没提。
孟昭南听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坏人被抓了,水源也救回来了,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那你……”她看着陆砚池布满血丝的眼睛,“你一晚上没睡?”
“不困。”陆砚池摸了摸她的头,“饿不饿?锅里给你温着粥。”
孟昭南心里一暖,摇了摇头,反而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脑袋靠了上去。
“陆砚池。”她闷闷地开口,“我好累啊。”
这一次,她是真的觉得累,那种耗尽了所有力气,从里到外的疲惫。
陆砚池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放软,他伸出手臂,将她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睡吧。”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以后有我。”
下午,师部要召开全体官兵表彰大会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营区。
要表彰的,正是三营长陆砚池和他的家属孟昭南。
一时间,整个营区都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陆营长和他媳妇,发现了一处污染源,立了大功!”
工程连的人更是把胸脯拍得邦邦响,逢人就说:“看见没!还是嫂子有远见!要不是她提议要挖引水渠,谁能发现那地方有问题啊!”
当孟昭南挽着陆砚池的胳膊,出现在师部大礼堂的时候,迎接她的,是雷鸣般的掌声和无数双混杂着敬佩、好奇和羡慕的视线。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和蓝裤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虽然还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从陈师长手里,接过那张写着“三等功”的荣誉证书和一枚金灿灿的奖章。
聚光灯下,她看着台下乌压压的人群,看着站在第一排,身姿挺拔,正凝视着她的陆砚-池,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她不再是那个在家里不受待见,被父母逼着替嫁的孟昭南了。
在这片广袤的西北土地上,她靠着自己的努力和智慧,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这是她应得的荣耀。
表彰大会结束,夫妻俩在一片道贺声中回了家。
关上院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
孟昭南把那枚沉甸甸的奖章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好看吗?”陆砚池靠在门边,看着她那副小财迷的样子,忍不住问。
“好看!”孟昭南用力点头,然后跑到他面前,踮起脚,亲手把那枚奖章,别在了他胸前的口袋上。
“给你。”她仰着脸,笑得眉眼弯弯,“军功章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陆砚池低头,看着胸前那枚闪闪发光的奖章,又看了看眼前笑靥如花的女人。
他心头那些关于父亲,关于过去的阴霾,仿佛在这一刻被她的笑容驱散了不少。
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嗯,我们一人一半。”
然而,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院门外,传来了邮递员清脆的喊声。
“陆领导,有你的电报!京城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