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锦檐虽招众人议,千金散尽炊烟暖
紧赶慢赶,汪细卫家的新房装修在四月底终于弄完。
晨光透过新装的玻璃窗,在浅蓝色的地砖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石灰刮白的墙体散发着淡淡的碱味,与红松木窗框的清香交织在一起,形成新房子特有的气息。
每个窗户都透着张木匠的巧思,外层的钢筋栅栏用防锈漆刷得乌黑发亮,内里的红松木窗扇打磨得光滑如镜。
尚未安装玻璃的窗格空着,暂时用透明塑料布封着,风一吹就噗噗作响。
最小的那扇窗台上,潘高园特意放了盆河里挖来的水苍蒲,翠绿的叶子探出塑料布的缝隙。
单扇木门上的暗锁是上海产的牌,铜把手被磨得锃亮。
堂屋的双扇大门气派非凡,门楣上那排透气孔雕成云纹状,每个小木框都打磨得圆润光滑。
大狗子最喜欢踮起脚摆弄门闩,那声清脆的咔嗒声总能让他咯咯笑起来。
楼梯转角处,红松木的纹理在阳光下像流动的琥珀。
潘高园每次上楼都要摸一把扶手,那光滑的触感让她觉得像在摸绸缎。
楼层楼板用的是子母扣,拼接得严丝合缝,连根针都插不进去,那是李木匠的独门手艺。
厨房里,围着墙体做了三面的操作台,白瓷砖台面亮得能照出人影。两组碗柜放在台面上,里面放着新购的磁盘和瓷碗。
三个水池贴着唐山陶瓷的标签,蓄水池盖着木盖,边缘刻着防滑纹。
新砧板是用河边的老柳树根做的,菜刀则是去县里买瓷砖和门锁的时顺带买的王麻子牌,刀把上还系着红布条。
火塘屋的柴火炉子最是精巧,废油桶改的炉子每个门口都做了细致处理,留着可以开合的铁皮门,烟囱拐弯处留着清灰口。
组合柜上摆着搪瓷杯盘,小方桌腿雕成竹节状,这都是田闻祥连夜带着两个徒弟赶工的作品。
转角楼梯下的洗澡间是全村独一份。
自己找人焊的铁皮水箱刷着蓝漆,水管接口缠着麻丝。
汪细卫特意将地面做成鹅卵石地面防滑,四周都做了防水的塑料布帘子。
试水那天,大狗子光着屁股在里头玩了半天,笑声震得水箱嗡嗡响。
四个卧室每个卧室都配着一张大床和两个床头柜,一套书桌和书桌椅,一个大大的衣柜。
汪细卫两口子的卧室里家具更多一些,靠墙边多出一组矮组合柜,窗户前的书桌旁多了一张梳妆柜。
卧室里的新家具还带着桐油味,梳妆柜的镜框雕着并蒂莲,组合柜的拉手是铜制的荷叶造型。
预备做客房那张床头柜,比别的都宽大些,床头柜特意做了一个很宽大的位置,底下还多做了几个抽屉。
这是给沈老爷子留的房间,老爷子说大狗子三岁以后可能会教他医术,到时候肯定要接过来一起住的。
堂屋的柏木八仙桌泛着温润的光泽,大四方桌正中摆着搪瓷果盘,里面堆着落花生和炒南瓜子。
小四方桌挨着墙根,上面放着针线筐和还没做完的鞋底。
最显眼的是墙上的挂历,印着1991和奔驰汽车的彩图,这是买建材时店家送的。
屋檐下挂着串红辣椒,是丈母娘前几天送来的。
辣椒旁边还吊着几捆艾草,说是驱蚊虫。
院墙内立着新修的鸡窝,两只芦花鸡正在里头啄食,翅膀扑腾起细小的尘埃。
夕阳西下时,新装的电灯亮起来。
夜间的电压还是不稳,60瓦的白炽灯照得满室通明,比从前在木屋时亮堂多了。
大狗子追着自己的影子满屋跑,小秋葵在摇篮里咿呀学语。
潘高园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切,忽然抬手抹了把眼睛。
汪细卫正在调试门锁,见状忙问:咋了?
没事,她笑着给汪细卫说:我做梦都没想过会住上这样的房子呢,咱们得好好感谢一下师傅。
这话可是说到汪细卫心里去了,自己能从石岩洞里走出来,真可谓是师傅一手给的。
要是没有师傅提携,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住上这样的房子。
“明天,我就去师傅家,把师傅师娘接过来,咱们好好孝敬一下他们。等我给他们家弄厨房时,我把师傅师娘接过来住一段时间。”
潘高园笑着答应,“那最好,让我伺候一下师娘,你跟着师傅去五县的时候,我就把师娘接过来住。”
把大狗子和小秋葵洗完澡,哄睡放在床上后,两口子坐在敞亮的堂屋里开始盘算这段时间的开支。
张师傅和李师傅都是跟着李池卫做工地的,工资给的高,一天都是按照十块前算的。
两个师傅都看在是给汪细卫做事的份上,每个人都只收了两百块工钱,少收了六十块,又是一个大人情,以后要还的。
田闻祥带着两个徒弟忙乎了十六天,换走了十方红松木,外加六百块工钱。
这是家里新做家具的工钱,学徒的工资由田闻祥付,这个不用他们管。
田闻祥也少收了四十六块工钱,不过汪细卫多给他半方木头,说不上谁赚谁亏。
家具打的好,打的用心,汪细卫就不想计较。
家里帮着刮墙体做地面的工人都是一起的工友,大家都说只收一半工钱,汪细卫怎么可能会同意,全部结算给他们。
这些兄弟都从早上七点多过来就干活,晚上就着电灯干到八九点才回家,连续干了二十来天,这点工钱按一半算,就算是良心被小白啃了都不能这么做。
六个兄弟,每个都是十五张大团结。不过最后每个人都给了汪细卫三十块,说是新屋乔迁的贺礼,这又是一笔人情。
一总账,光人工工资就支付了一千七百二十块。
这还是拿了师傅红松木换了一部分家具的结果,十方红松木,那可是一千块钱!
加上采购水泥、瓷砖、床上新的用品、锅碗瓢盆等一些东西,花了快一千两百多块钱现金。
家里装修个房子,居然花了快三千块!
住着是舒服了,这都是钱堆出来的啊!潘高园算完帐,觉得脚下踩得都是钞票,坐的也是钞票。
“家里还有多少积蓄?”汪细卫问潘高园。
潘高园白了他一眼,家里有多少钱你不知道?还问我?
“不多了呢,储蓄所里还有两百多,屋里现金还有一百多。”
汪细卫拍拍大腿,“还行,没拉饥荒就是好事,我还想着不够就找燕子借点,等桥结束了,师傅怎么滴也得给我千把块,就可以补上了。”
潘高园的白眼更多,“你咋想着跟燕子借钱呢?还不如欠着工人的,有钱了在还就是了,何苦拆东墙补西墙?”
汪细卫一拍脑门,“这脑子,就是没有媳妇的好使!”
潘高园叹气说道:“其实真的没必要弄这么好,你就是犟,不听我劝呢,最后结账的时候,我心都是抖的,花钱跟流水一样。”
汪细卫拍拍潘高园的肩膀,“钱嘛,挣来就是花的,花完了我再去挣就是。”
他搂过潘高园的肩膀,“我说过,要让你们住上好房子,过上好日子。既然弄,就弄最好的,让你们好好过日子。”
小白趴在蓝色地砖上,瞅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两腿怪,摇了摇尾巴,自觉从屋里里出去了。
又要开始了,真的是烦人,不知道这里有一直单身狗?
这一夜的激情自是不能多说,在这宽敞的房间里,在新的红松木床上,在崭新的被窝里,自有不一样的体验。
两个人都了解对方的长短,知晓对方的深浅,战斗状况自然异常激烈,音乐声都比平时更加肆无忌惮。
李清照先生说了“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
白居易先生说了“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这都是文人的斯文描写,如何抵得上汪细卫这个苦力劳工的操劳?
第二天起床,汪细卫神清气爽,潘高园气色红润,两个人相视一笑,都心领神会。
吃过早饭,汪细卫就去师傅家请人去了,家里可是热闹的像个菜市场。
村里的人经过六个小伙子回去一宣传,听说修的比乡政府还气派,大家可不得上门来瞧个热闹?
有些大方的人拎着只活鸡,或者稍微值钱点的东西来,小气些的拎着些地里的菜就上门,把沙硕地汪细卫他们的屋子里塞得满满的。
从楼下到楼上,把厨房、火塘屋、卧室仔细看了个遍,甚至是三楼都没有放过,还上去瞅了两眼。
最受关注的是厨房的省柴灶,村里的妇女们看了眼睛里都冒光,给老公说要重新做这种省柴灶,做饭可少受多少罪。
老人们则是关注火塘屋的柴火炉子,听说烤火没烟还不落灰,那羡慕的神情怎么都掩饰不住。
但是这个东西羡慕都羡慕不来,普通人家可是弄不到柴油桶。
爱干净的小姑娘小伙子则是艳羡那个洗澡的设备,村里人洗澡都是烧好热水,然后在盆里或者桶里洗澡。
冬天洗澡还得在火塘屋里洗,哪有这个可以自动喷水的喷头洗澡舒服?
潘高园安排大家坐,实在是来的人太多,家里的板凳都搬出来还是不够大家坐的。
招待工人时买的塑料茶杯还有一些,好歹每个客人都给泡上了一杯热茶。
杨春燕看着园嫂子忙的不可开交,自动上前去帮潘高园,招呼来的这些乡邻。
她可是从装修开始就在这里帮忙,一直看到新屋子从一个空壳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没有那些人的新奇感。
有一个婶子拉住杨春燕,悄声问道:“燕子,细卫家这房子花了多少钱啊?”
杨春燕大概能估计出要花多少钱,可她不敢说实话:“具体我不知道呢,如果要弄成这样,少了两千可是拿不下来。”
就算是杨春燕拼命往少里说,还是把这个婶子吓了一跳:“我滴个乖乖,要这么多钱啊?”
现在农村家里能有个几百块存款的,胆气就很足了,能上千的说话都能大声些。
不到逼不得已,没有谁舍得花两千多块来修一个房子,那简直就是妥妥的不会过日子!
要是他们知道汪细卫这房子花了不下五千块,他们估计会指着汪细卫和潘高园的后背骂:真正是一对败家的败家子!
正在大家热闹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哎呀,老汪家的过来了!”
这一声,给热闹的人群按下了暂停健,大家都看向院门……
入秋了,还真是天凉好个秋!重庆温度一下给降到18度,差点把我给冻感冒了!
沿海地区有大台风,愿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