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云霓降处蓬牖暖,道心原在烟火间
晨光熹微,透过卧室雅致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汪细卫这才收起自己的修炼,有些不爽的走下楼梯,城里的气息就是不对,修炼的进度太差了。
但是下楼一眼就看到了院子外静静卧着的墨绿色皮卡车。
车身沾着清晨的露水,显得沉稳而可靠。
车斗里,那台崭新的碎石机在晨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
柴油发电机和切割机被牢牢固定在旁,旁边还有几个用绳索捆扎整齐的大纸箱,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估计就是一些配件。
一切都井然有序,仿佛这辆车和这一车设备,本就该在这里等着他。
常掌柜一袭素雅的青色长衫,正站在车旁,与司机低声说着什么。
见汪细卫下来,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淡然微笑,手中拿着一张白纸。
“汪道友,早。东西都备齐了,你过过目。”
汪细卫接过那张纸,触手微凉。
上面的字是打印出来的,宋体,清晰、冰冷,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商业气息。
清单上,设备型号、数量、单价、总价,一目了然。
他的目光很快被碎石机那一行吸引了。
pEx-250x1000复摆颚式破碎机,单价:280,000元。
“二十八万?”汪细卫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常掌柜,昨天有个小姑娘明明说的是三十七万!这……这差了快十万块了!你……你是不是自己贴钱了?”
他看着常掌柜,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丝不安。
人家已经帮了大忙,再为自己贴钱,这情谊就太重了。
常掌柜被他直白的问话逗笑了,眼波流转,像是拂过水面的春风。
“汪道友说笑了。我们生意人,开门做生意,求的是财源广进,最怕的就是亏本买卖,怎么可能自掏腰包呢?”
她顿了顿,解释道:“我有一位故人,专做大型机械的进出口贸易,与山河机械厂的厂长有几分交情。”
“我托她直接从厂里提的货,绕过了经销商,自然能拿到最实惠的出厂价。这叫资源整合,汪道友日后生意做大了,便会明白。”
她的话语轻描淡写,却让汪细卫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资源整合?
这四个字从他一个山里汉子的嘴里说出来,是笑话,但从常掌柜口中说出,却带着千钧之力。
他这才意识到,这些看似与世无争的修士,其能量和手腕,远超他的想象。
这些能省下的,那可全是真金白银!
用买二手货的钱,买到了全新的、带保修的设备,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感激的话刚涌到嘴边,常掌柜却又抛出了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问题。
“汪道友,”她看着汪细卫,眼神真诚而带着一丝探究。
“我久居省城,对山野之事颇为向往。不知我能否与你一同进山,开开眼界?当然,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汪细卫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
常掌柜这是不放心货源,必须去现场看看啊。
山货生意,货品的质量和产量是根本,她作为掌柜的,亲自去产地考察,合情合理。
这既是尽职,也是一种精明。
“方便!太方便了!”他连忙点头,心中反而更添了几分敬佩。
“常掌柜能去,那是我们蛟乡的荣幸!”
“正好,我也想让您看看我们那边的环境,也让乡里的书记看看,省得他总以为我是空口白话。”
他心想,这正好一石多鸟。
既能让常掌柜放心,也能在魏书记面前长长脸,让乡亲们更有信心。
这是一辆双排座卡车,可以坐五个人。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而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汪细卫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看样子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汪细卫以为是常掌柜带的护卫啥的呢。
汪细卫和常掌柜则坐在后排。
车厢里后排空间大,常掌柜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与车里柴油和皮革混合的味道形成一种奇妙的融合。
一路无话,车子驶出喧嚣的省城,穿过市区的繁华,渐渐驶入乡间公路。
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变成了连绵的田野和低矮的丘陵。
常掌柜大部分时间都闭目养神,但汪细卫能感觉到,她似乎对窗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到了戏县,已是中午。周遭不再是丘陵,而是建在群山脚下的一个小县城。
汪细卫招呼大家下车,在路边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整洁的餐馆。
“老板,来个回锅肉,一个麻婆豆腐,一个炒时蔬,弄两个不带猪油的素菜,再烧个汤!”汪细卫进门就点着菜。
饭菜很快上桌,油光红亮,香气扑鼻。这是最地道的人间烟火气。
然而,常掌柜只是拿起筷子,小口地夹了几根青菜,慢慢地咀嚼着,便放下了筷子,端起茶水,小口地品着。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汪细卫能感觉到,她对这种油腻辛辣的饭菜,是生理上的不适应。
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心想,这要是到了沙硕地里,让高园给她做些清淡的素斋就好了。
眼下,也只能先将就了。
吃饭期间,汪细卫才从交谈中得知,那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中年男子姓鲁,是常掌柜专门请来的设备安装调试师傅。
“汪老板,常掌柜,设备到了地方,我保证给你们调试到最佳状态,包教包会。”老张说话很是实在,埋头扒着饭,含糊着说。
汪细卫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这些修炼的人,考虑事情真是太周全了。
他以前没少跟临乡的石场打交道,这种碎石机他确实玩得转,但有人专业指导,总归是好的。
这份心意,他不能驳。
“那太麻烦张师傅了!”他诚恳地说道,“到了地方,工钱我按最高的标准给您算!”
他心里盘算着,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开销,但跟自己省下来的那九万块钱比起来,这点工钱简直就是毛毛雨。
跟常掌柜这份人情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
一顿饭在这样微妙的氛围中结束。
汪细卫对常掌柜的钦佩又深了一层,而常掌柜,则像一位耐心的猎人,终于踏入了她想要探索的猎场。
车子再次发动,向着那片连绵不绝的大山深处驶去。
皮卡车在颠簸的土路上扬起一路烟尘,终于缓缓停在了沙硕地那处熟悉的院落外。
这一趟省城之行,前后耗去了一个多星期,汪细卫心里一直记挂着家里的妻儿,归心似箭。
虽然在玄云观耽搁了些时日,但想到在那里解决了体内金丹这个最大的隐患,又觉得这时间花得值当。
正在院里晾晒衣物的潘高园,听到不同于寻常牛车、拖拉机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这年头,乡里连拖拉机都少见,能开到自家这偏僻院外的汽车,十有八九是自家男人回来了!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一把抱起蹒跚学步的小秋葵,招呼着正在追鸡撵狗的大狗子,娘仨急匆匆地来到了院外的土公路边。
果然,车子停稳后,驾驶室车门打开,风尘仆仆却精神奕奕的汪细卫第一个跳了下来。
潘高园脸上刚露出欣喜的笑容,就见副驾驶那边,一位穿着月白色旗袍、外罩浅灰开衫、容貌清丽、气质卓绝的年轻女子,也姿态优雅地跟着下了车。
潘高园的心猛地“咯噔”一下,笑容僵在脸上,心里瞬间翻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警惕。
“当家的……咋带回来个这么漂亮、跟画里走出来似的姑娘?”
这女子通身的气派,与这山沟沟显得格格不入,让她不由得心生不安。
幸好,紧接着,驾驶室又下来一个面相憨厚的司机,以及一个穿着工装、提着工具箱的中年男人。
看到不是汪细卫单独带一个女子回来,潘高园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但那丝若有若无的芥蒂却并未完全消散。
“爹!” 大狗子可不管这些大人间的微妙气氛,见到好几天天没见的爹爹,像个小炮弹一样欢呼着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汪细卫的腿。
快三岁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结实的体格看着比村里四五岁的孩子都不差。
“哎!我的好大儿!” 汪细卫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的笑容,弯腰一把将儿子捞起来,高高举过头顶,惹得大狗子发出一连串兴奋的尖叫。
被潘高园抱在怀里的小秋葵,看到哥哥被举高高,也咿咿呀呀地伸出两只小胖手,朝着汪细卫的方向使劲,小脸上满是渴望。
汪细卫见状,连忙放下大狗子,又从潘高园手里接过小女儿,同样小心翼翼地举了几下。
小秋葵立刻被逗得“咯咯”直笑,清脆的笑声驱散了不少旅途的疲惫。
汪细卫左牵右抱,一会儿摸摸儿子的头,一会儿亲亲女儿的脸蛋,忙得不亦乐乎,脸上洋溢着纯粹而满足的父爱。
这番充满生活气息和温情的互动,全然落在了静静站在一旁的常静婉眼中。
她清冷的眸光微微闪动,心中对汪细卫的认知又添了一笔。
这位汪道友,修为进展神速,心思却依旧质朴如初。
对家庭的眷恋与责任更是毫不掩饰,这在修真界中实属异类,却也让她心中生出几分难以言明的触动。
好不容易跟两个孩子亲热完,汪细卫这才想起正事。
他抱着小秋葵,走到潘高园身边,脸上带着坦荡的笑容,介绍道:“高园,这位是省城来的常老板,常掌柜。是专门来做生意的,这次来咱们这儿,是考察一下以后合作山货的事情。”
他特意强调了“做生意”和“合作”,语气自然,没有丝毫扭捏。
接着,他又指向司机和那位技术员:“这两位是跟车来的师傅,这位鲁师傅是专门来帮咱们安装调试新设备的。”
最后,他揽过潘高园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自豪地向客人们介绍:
“这是咱家婆娘,潘高园。别的不敢说,她烧的菜,那可是一绝!晚上都在家吃,让她好好露一手,招待大家!”
设备暂时不用卸车,明天直接拉到砂石场安装调试更省事。
汪细卫热情地引着三位客人走进自家宽敞的院子。
常静婉步入院中,目光不着痕迹地四下打量。
院子是用青石板和碎石铺就,打扫得干干净净。
一侧搭着葡萄架,就是葡萄藤还没长起来,架子上空空的。
另一侧开辟了一小片一小片的菜畦,菜长的很好。
几只母鸡在角落鸡圈里悠闲地踱步。
主体房屋是砖木结构,看起来颇新,维护得很好,窗明几净,透着一种踏实过日子的烟火气。
她心中暗忖:“城里人生活虽精致,但住的往往是逼仄的楼房。哪像这里,院子宽敞,空气清新,自有一番天地。”
她并非没见过世面,玄女门在山中的基业更为宏大幽静。
只是没想到,在这看似贫瘠的深山之中,汪细卫这个被师妹形容为“穷得叮当响”的金丹修士,居然拥有这样一处充满生活意趣、安稳踏实的家。
这与他金丹修士的身份形成了奇特的对比。
她听过静娴道长对他的介绍,又经过他自我介绍,早就有了心里画像。
可是来到了这真实的现实,却更加生动。
让她对汪细卫这个人,又多了几分探究的兴趣。
感谢大家的陪伴,愿大家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