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维亲自领航的消息,在第二天清晨,便传遍了整个开拓团。
原本因为王波司长的突然病倒而产生的一丝骚动与不安,瞬间被一股近乎狂热的兴奋所取代。
“是何维大人!是何维大人要亲自带我们出海!”
“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们竟然能和传说中的何维大人一起出海!”
李虎和他那群“开拓二代”的伙伴们,更是激动得彻夜难眠。
对他们而言,这简直就是神话照进现实!
他们不仅将要踏上未知的旅途,还将与这个时代的神话传奇,一同乘风破浪!
就连那些原本只是为了生计而报名的普通移民们,此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誉感。
何维大人的亲自护送,让这场本就意义非凡的开拓,瞬间被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
整个开拓团的士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
只有林沐,在所有人的欢欣鼓舞中,独自一人品尝着担忧、不舍与难以言喻的嫉妒。
议事厅的灯火,一夜未熄。
她没有去休息。
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何维的决定,所以她选择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来表达她的爱与关切。
她调来了所有关于“探索号”的建造图纸,不眠不休地,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反复核查。
“陈岩,”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将已经准备休息的工程司长再次召集了过来,“立刻对‘探索号’进行最后一次全面检修!所有的帆索,给我换成双股的!所有的防水隔板,给我用海漆再涂刷三遍!底仓那个‘远航农场’的培养基砖块,用木架给我全部固定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在明天天亮之前,我要这艘船,坚固到能直接撞开一座冰山!”
她像一只即将送幼鸟离巢的母鹰,试图用自己的羽翼,为那艘即将远航的船,构建起最坚固的守护。
做完这一切,她又亲自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从她那不多的私人财物中,翻出了最好的一块皮料,连夜为何维赶制了一件能够防风挡雨的皮质斗篷。
她的手指,在昏黄的灯火下,穿针引线。
那双曾经画出无数精密图纸的手,第一次做起了如此细腻的针线活。
针尖数次刺破了她的指腹,渗出殷红的血珠,她却浑然不觉。
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响着何维那句“很快回来”。
这四个字,成了支撑她熬过这个漫漫长夜的、唯一的慰藉。
……
起航的时刻,到来了。
清晨的上海港码头,被送行的人潮挤得水泄不通。
林沐穿着一身庄重而得体的黑色执政官长袍。
她强打着精神,站在栈桥的最前端,为即将远征的开拓团,举行着最后的送别仪式。
她的身后,站着陈岩、张武、李山等所有司长。
“愿你们的航程,一帆风顺!愿你们手中的青铜工具,能将荒岛变为家园!……”
林沐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码头。
她的演讲慷慨激昂,充满了执政官应有的风度与气魄。
演讲结束。
林沐深吸一口气,从侍从手中,接过了一面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绘有上海港“扬帆远航”徽记的旗帜。
她走到木青面前,亲手将这面代表着上海港的旗帜,郑重地交到了木青的手中。
“木青总督,”她的声音很轻,“保重。带着大家,平安抵达。”
木青接过旗帜,低声回应:“保重。”
何维与陈岩等人一一拥抱告别后,走到了林沐的面前。
他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如同以往那样。
然而,林沐忽然上前一步,不顾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张开双臂,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何维。
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那股让她安心的气息。
“早点回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哽咽。
何维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也伸出手,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背。
他能感觉到她那纤瘦的身体,正在微微地颤抖。
“放心,”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最多半个月,我就回来了。”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登上了“探索号”的船头。
“升起主帆,解开缆绳,启航。”
伴随着何维那清朗而有力的命令,探索号上吹响了青铜号角,缓缓地驶出了码头。
船头上,何维一身劲装,身上那件林沐亲手缝制的黑色斗篷,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他回过头,微笑着,向林沐挥了挥手。
但就是这个告别的动作,成了压垮林沐最后一根稻草。
她再也无法维持执政官的威严与冷静。
她眼睁睁看着那艘承载着爱人和情敌的探索号,在视线中越变越小,越行越远。
一种即将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与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老师——”
她不顾一切地,冲到了栈桥的最前端,向着那远去的帆影,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呼喊。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她那双骄傲的眼眸中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站在那里,任由海风吹乱她的长发。
看着那艘船,最终变成海天尽头一个渺小的黑点,消失不见。
林沐哭得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无助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