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黯”引领的险恶航路,那座半废弃的银色空间站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扭曲星光的背景之下。母树庇护所缓缓与之对接,发出沉闷的金属耦合声。林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对那无面引路人的重重疑虑,当务之急是激活这座灯塔。
空间站内部出乎意料的洁净,却死寂得令人心慌。没有尸体,没有战斗痕迹,只有岁月积攒的尘埃和冰冷彻骨的空气。所有的设备都陷入了永恒的沉睡,能源早已枯竭。唯有中央大厅,悬浮着一副巨大无比、由光影构成的立体棋局。
棋局复杂无比,并非寻常的黑白方格,而是由无数细密的、不断流转的文明符文与法则丝线构成。棋盘上散落着一些残缺的棋子,有的璀璨如星,有的黯淡如尘,代表着一个个兴盛或衰亡的文明。棋局显然是一道考验,亦是激活灯塔的核心。
星图信息流入脑海:“归墟为盘,执念为子,破此残局,方见真芒。”
林风沉吟片刻,拔出归墟剑。剑身嗡鸣,灰金与冰蓝光芒流转,那蕴含的终结与开辟之意,正是最好的“棋盘”载体。他以神念驱动,归墟剑悬于棋局之上,剑光洒落,暂时稳定住了那不断变幻的法则丝线。
“业火为攻,焚尽虚妄。”他看向云璃。
云璃点头,指尖逼出一缕精纯的金红业火,凝成一枚灼热的进攻棋子,落入棋局一个关键节点。火焰腾起,烧毁了一片代表“虚饰”与“迂腐”的符文,棋局微微一震,亮起一小片区域。
“冰魄为守,凝固根基。”林风又看向那团星尘。
苏清雪的星尘光芒闪烁,分出一缕永恒冰魄之力,化作一枚冰蓝剔透的守护棋子,落在业火棋子之后,寒冰蔓延,将那片被净化的区域稳固下来。
冰与火,攻与守,在林风的指挥下,以归墟剑为基,开始一步步破解这文明残局。过程极其耗费心神,每一子落下都需精准计算,对应不同的文明法则。云璃本就状态不佳,此刻更是脸色苍白,灵体摇曳。苏清雪的星尘则不断输出冰魄之力,那道裂痕隐隐作痛。
棋局过半,关键之处,一枚代表“牺牲”与“抉择”的纯白真棋出现,它需要极其温和又充满韧性的力量才能移动,任何过于刚猛或阴冷的力量都会将其摧毁。
“我来。”云璃咬牙,小心翼翼收敛业火的狂暴,只提取其中一丝涅盘生机,如同绣花般缓缓缠绕向那枚真棋,试图将其引导至正确位置。
然而,就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
她心口那暗金纹路毫无征兆地猛然灼痛!一股冰冷的吞噬异力爆发,瞬间污染了她操控的那丝涅盘生机!
嗤!
金红色的火焰骤然变得狂暴,失去控制,猛地吞没了那枚纯白真棋!
“不!”云璃失声惊呼!
真棋在业火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瞬间变得焦黑,碎裂,化为飞灰!
棋局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恐怖的反噬之力!所有代表“牺牲”与“高尚”的法则线条疯狂扭曲、断裂,整个棋局向着彻底崩溃、湮灭的方向滑去!
一旦棋局完全崩溃,不仅灯塔无法激活,他们所有人都将遭受可怕的法则反噬!
林风目眦欲裂,全力催动归墟剑想要稳住棋盘,但崩溃之势如山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一直提供冰魄之力的苏清雪星尘,猛地爆发出决绝的光芒!
它感受到了棋局崩溃的危机,更感受到了林风和云璃的绝境!
星尘疯狂旋转,灰白的发丝狂舞!下一刻,它再次施展出镜花千界!
但这一次,并非千具分身!
一具、两具、十具、三十具!整整三十具冰蓝璀璨的苏清雪分身瞬间出现,没有丝毫犹豫,如同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即将崩溃的棋局!
她们并非去稳定棋局,而是…以身化子!
每一具分身都精准地落入一个关键的法线节点,瞬间冻结自身,化作一枚枚璀璨却冰冷的冰魄棋子,强行替代了那些崩溃的法则,稳住了棋盘!
她们在用自身的存在,硬生生扛住反噬,弥补云璃失手造成的破坏!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清脆的、令人心碎的炸裂声响起!
一具接一具的分身,在承受了恐怖的法则反噬后,如同冰晶般彻底湮灭,化为最精纯的冰魄能量,融入了棋局之中,将其强行掰回正轨!
三十具分身!转眼即逝!
当最后一具分身湮灭,棋局终于被强行稳定,甚至因为融入了三十具分身的本源力量,比之前更加稳固,发出了悦耳的嗡鸣,激活的曙光就在眼前。
但代价是…
那团星尘本体猛地剧震,光芒瞬间黯淡到几乎熄灭!表面那道裂痕疯狂蔓延,几乎要将它撕裂成两半!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传递出来!
噗——!
星尘本体之中,猛地喷溅出一口璀璨的、由最精纯冰魄本源凝结而成的冰晶血液!
血液离体便凝固,如同破碎的蓝钻石,散落在虚空。
紧接着,星尘右耳部位的光芒,永久性地黯淡了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听觉,对外界的声音再无反应。
右耳永久失聪!
而她那头原本只是灰白参半的发丝,在这一次性的、过度透支本源的代价下,彻底化为了灰白相间、如同枯槁老人般的色泽,失去了最后一丝活力。
三十具分身湮灭,本体吐冰晶血,右耳失聪,发色枯槁!
苏清雪为了弥补过错,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沉重代价。
棋局稳定了,通往灯塔核心的控制台缓缓升起。
但林风和云璃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
云璃瘫倒在地,看着那团变得死寂、枯槁、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星尘,泪水无声滑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对不起…对不起…”
林风默默收回归墟剑,走到星尘旁边,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不敢。那冰晶血的痕迹和枯槁的发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最终只是将一股温和的混沌之力缓缓渡过去,试图温暖那冰冷的本源。
星尘微微动了一下,传递出的意念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空茫,还有那右耳永恒的寂静。
“…棋…下了吗…”
她甚至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在下棋,然后是无边的痛苦和寂静。
灯塔,终于激活了。
微弱的光芒亮起,如同黑暗中的第一颗星。
但这光芒,却是由冰冷的牺牲与滚烫的泪水点燃。
文明的残弈,每一步,都浸透着难以言说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