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成那粒灵铁,道一并未立刻着手炼制阵盘。经脉初愈,神识耗损亦巨,需得彻底恢复,方能在炼器时保持最佳状态,不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材料。
他服下丹药,再次宁心静气,盘坐于那经地脉微光蕴养、已带有一丝温意的石床之上。
此次,他不再急于求成去冲击功法改良,而是运转起最基础的《混沌地元诀》原版功法,温养经脉,巩固根基,同时将大部分心神沉入对地脉的感知之中。
经历前次引地脉余温驱散洞寒,又经功法反噬时青石烙印那丝沉稳意蕴的抚慰,他感觉自己与脚下大地的联系,似乎比初来时紧密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神识缓缓下沉,依旧感到那股沉重如玄铁的阻力,下探艰难。但此番,道一心态已然不同。
他不再强求穿透,而是将神识化作无数最细微的触须,轻柔地贴合着岩层的纹理,感受着其亿万年来承受天地法则压力所形成的独特韵律。
如同盲人细细抚摸巨象之皮,虽无法得见全貌,却能于细微处感知其质地、其温度、其下蕴藏的磅礴力量。
渐渐地,一种奇妙的感应在他心间浮现。那深沉晦涩、难以触及的主地脉虽依旧遥远,但其散布于浅表岩层中的无数细微支流、能量节点,却在他极致细腻的神识感知下,隐约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它们并非如江河奔流,而更像是深埋地底的庞大根系网络,缓慢却无休止地吞吐着能量,维系着大地的生机与稳固。其分布走向,暗合某种玄奥至理。
“原来如此…”道一心有所悟。此界地脉并非无法感知,而是其表现形态与下界迥异,更为内敛、更为深沉,需以更耐心、更契合其本质的方式去接近。
他尝试着将自身神识的波动,调整到与那些细微地脉支流吞吐的韵律相近的频率。
一瞬间,那股沉重的阻力似乎减轻了!
神识下沉的速度虽未加快多少,但感知的清晰度却骤然提升了一个层次!他能更清晰地“看”到那些能量细微的流向,甚至能隐约判断出哪些区域的能量相对活跃,哪些区域更为沉寂。
藉此,他对这废矿洞乃至周边区域的地下结构,有了前所未有的清晰认知。何处岩层坚固,何处存在古老裂缝,何处可能蕴藏矿物,皆了然于胸。
这无疑对未来开辟洞府、布置阵法、乃至躲避危险都大有裨益。
道一心中微喜,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维持着这种精妙的感知状态,神识如同最耐心的渔夫,沿着那无形的地脉网络细细探索。
范围逐渐扩大,十丈、二十丈、五十丈……
就在他的神识感知范围突破到近六十丈深度,触及到一片异常复杂、能量流转却相对平缓的古岩层时——
毫无征兆地,一股极其微弱、却令他元神骤然悸动的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猛地荡入他的感知范围!
那波动并非来自地脉本身,其性质玄奥难明,带着一种跨越无尽空间的缥缈与遥远,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威严与死寂!
仿佛在极遥远处,有什么难以想象的庞大存在,于沉眠中翻了个身,其无意识散发出的些微波动,穿透了层层空间与界域壁垒,微弱到几乎消散,却依旧在此地底深处,被全力感知地脉的道一敏锐捕捉!
“额!”
道一浑身猛地一僵,如遭雷击,所有对地脉的感知瞬间中断!神识潮水般倒卷而回!
他脸色煞白,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惊悸与恐惧扼住了他的呼吸!
那是什么?!
绝非善类!其层次之高,远超他过往所见任何存在!甚至比那日感知到的、疑似来自故人的微弱波动,要可怕千倍万倍!
那波动虽只一瞬便消失无踪,仿佛幻觉,但其带来的心悸感却久久不散,在他元神深处刻下了一道冰冷的烙印。
道一剧烈喘息着,好不容易才平复下狂跳的心脏,眼神却已是一片骇然与凝重。
苍梧荒域…这片被视为九寰灵境最贫瘠偏僻的边陲之地,地底深处,竟隐藏着如此令人心悸的秘密?还是说,那波动源自其他大域,甚至…是界域之外的可怕存在?
未知,往往意味着极致的危险。
他原本因略微适应此界、炼出灵铁而生出的些许松懈,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深沉的紧迫感与警惕。
实力!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否则,莫说探寻故踪、飞升仙界,便是在这苍梧荒域能否活下去,都是未知之数。
他缓缓起身,走到那堆炼器材料前,目光落在那粒银光流转的灵铁之上。
原本打算精心炼制一个功能更全的预警阵盘,如今看来,或许需更侧重防御与隐匿。
而远方那令人心悸的波动…
道一深深望了一眼西北方向,将这份悸动与警惕,深深埋入心底。
眼下,需先应对近忧。
他拿起灵铁,指尖金焰再次燃起。
洞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却仿佛有无形巨兽,于黑暗中睁开了冰冷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