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悄然而至,如同秋日里最后一片不愿坠落的叶,带着沉甸甸的眷恋。
夜色笼罩下的宗主静室,灯火温润,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这里没有宗主与长老,只有即将远行的道一,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女子。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却似乎也掩盖不住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离愁。凌清瑶依旧是一袭白衣,清冷如月,只是那平日里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道一的身影,带着难以化开的担忧与不舍。
阿秀坐在她身旁,青丝如瀑,气息空灵,那双曾引动万木朝宗的眸子里,此刻也氤氲着水光,默默地看着道一,千言万语堵在心头。
道一看着她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纵横捭阖、力压强敌的他,此刻在面对这两位将整颗心都系于他身的道侣时,也不禁生出万千柔情与一丝愧疚。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凌清瑶置于膝上、微微蜷起的玉手,触手微凉。另一只手,则覆上了阿秀紧紧攥着衣角的手背,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
“清瑶,阿秀。”道一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温和,“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凌清瑶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热,那足以支撑起整个宗门的坚实力量,此刻却让她鼻子微酸。
她微微摇头,声音依旧清冽,却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哽咽:“何谈辛苦。只恨我修为不足,不能与你同往那险恶之地,为你分忧。”
她一生要强,此刻却流露出罕见的脆弱。她知道道一此行,绝非简单的“百年守卫”,那“陨星战场”是连大乘期都视为牢笼的绝地,其中凶险,难以估量。
阿秀反手紧紧握住道一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沿着白皙的脸颊滚下,滴在道一的手背上,带着温热的湿意。
“道一哥,我……我好怕。”她不像凌清瑶那般善于隐藏情绪,所有的担忧与恐惧都写在了脸上,
“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你会不会遇到很可怕的敌人?会不会……受伤?”
道一心中一震,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安抚受惊的小鹿。
“傻丫头,”他柔声道,语气带着宠溺与坚定,“你道一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年伪灵根之资尚且能一步步走到今日,何况现在?我有地元雷山护体,有小虚空遁符保命,有混沌雷珠克敌,更有秩序锁链傍身。放心吧,纵是龙潭虎穴,我也能闯上一闯。”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凌清瑶,郑重承诺:“我向你们保证,一定会回来。百年之期,无论成败,我必归家。届时,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更加强盛的地脉道宗,和一个……安然无恙的你们。”
凌清瑶抬起眼眸,深深望进他的眼底,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我们等你。”
她只说了这四个字,却重若千钧,包含了所有的信任、等待与誓言。“家里有我,有阿秀,有王虎,有所有门人弟子。你无需挂念,只管……保护好自己。”
阿秀也从他怀中抬起头,用力擦去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嗯!道一哥,我和清瑶姐姐会守好家,等你回来!你也要答应我们,不许逞强,打不过就跑,有危险就用遁符,千万别舍不得用那些宝贝!”
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模样,道一心中既暖又涩。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颊未干的泪痕,温声道:“好,我答应你们。打不过就跑,绝不逞强。”
三人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相拥,享受着这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与温情。
窗外月色如水,室内灯火如豆,将三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过往的点点滴滴在心头浮现,从青岚界的相识相知,到飞升后的生死相依,再到如今共同撑起这偌大的宗门。一路走来,坎坷无数,幸得她们始终相伴。
这份情,是他道一心底最深的羁绊,亦是他披荆斩棘、勇往直前的最大动力。
不知过了多久,道一缓缓松开她们,站起身。
“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些休息。”他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凌清瑶和阿秀也站起身,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的每一寸身影都印入脑海。
“你也是。”凌清瑶轻声道。
阿秀则上前一步,为他理了理其实并不凌乱的衣襟,动作轻柔而专注。
道一最后深深看了她们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铭记。然后,他毅然转身,推门而出,身影融入门外的夜色之中,没有回头。
他知道,不能回头。怕一回头,看到她们强忍泪水的模样,那凝聚起来的决绝之心,便会生出裂痕。
室内,只剩下凌清瑶与阿秀,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去的、属于他的气息。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
等待,将是她们接下来百年,唯一的主题。
而她们坚信,他一定会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