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风穿过荒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秦刚背着昏迷的凌无影,沈清羽搀扶着气息微弱的冷凝霜,连同仅存的两名亲兵,踉跄着闯入一座位于荒山脚下的废弃山神庙。庙宇残破,神像倾颓,蛛网密布,却已是他们能找到的唯一暂避之所。
将凌无影小心安置在铺了干草的角落,沈清羽立刻检查他的伤势。肩背两处箭伤依旧渗着黑血,箭毒未清;右腿箭伤虽未淬毒,但深可见骨;更麻烦的是内息,混乱如同沸粥,那磅礴的混沌内息因过度消耗而萎靡,蛰伏的煞气虽不再外显,却如同暗流在经脉深处汹涌,与玄胤师伯留下的《寂灭心经》力量形成危险的拉锯。凌无影脸色灰白,眉头紧锁,即便在昏迷中,身体仍不时痛苦地抽搐。
沈清羽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先为他清理包扎外伤。那箭毒阴寒刁钻,寻常金疮药收效甚微,只能暂时压制。
“必须尽快找到解毒之法,否则凌大哥的右臂恐怕……”沈清羽忧心忡忡,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秦刚撕下衣襟,默默处理着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闻言沉声道:“穿过前面那片丘陵,有一处我们早年设置的秘密补给点,或许有对症的药材。但此地不宜久留,追兵随时可能找到我们。”
一直靠坐在墙边调息的冷凝霜缓缓睁开眼,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差,内伤显然又加重了。她看向凌无影,清冷的眸中带着深深的忧虑:“他体内煞气虽暂被压制,但根基已受震荡,加之箭毒侵蚀,情况比看上去更糟。下一次爆发,恐怕……”
她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凌无影就像一座行走的火山,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喷发会在何时,又会造成何等可怕的后果。
“先离开这里再说。”秦刚挣扎着站起,“我去外面查探一下情况,你们抓紧时间休息。”
秦刚带着一名亲兵悄然出了庙门。庙内只剩下沈清羽、昏迷的凌无影、重伤的冷凝霜以及另一名负责警戒的亲兵。
沈清羽坐到冷凝霜身边,低声道:“师姐,你的伤……”
“死不了。”冷凝霜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看好他。”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凌无影。
沈清羽心中沉重,他知道冷凝霜是在强撑。他取出水囊,递给冷凝霜,又拿出干粮,她却摇了摇头,示意没有胃口。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凌无影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身体猛地弓起,额头青筋暴跳,脸颊上那淡化的青灰纹路再次隐隐浮现!
“凌大哥!”沈清羽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按住他。
凌无影双眼紧闭,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异响,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无意识地挥舞着手臂,力道奇大,沈清羽险些被他推开。
“煞气又在冲击他的心脉!”冷凝霜强提一口气,挣扎着挪到凌无影另一侧,并指如风,点向他胸口膻中穴,试图以内力助他稳定。
然而,她的内力甫一进入凌无影体内,便如同泥牛入海,不仅未能疏导那狂暴的力量,反而像是刺激了它!凌无影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血丝密布,虽未完全化为漆黑,却已充满了混乱与暴戾!他反手一掌,狠狠拍向冷凝霜!
“师姐小心!”沈清羽大惊,急忙格挡。
嘭!沈清羽被震得气血翻腾,连退数步。冷凝霜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牵动内伤,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那名警戒的亲兵见状,急忙上前想要帮忙制住凌无影。
“别过来!”沈清羽急喝,“他会伤了你!”
凌无影一击之后,并未继续攻击,而是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低吼,身体剧烈颤抖,似乎在极力对抗着那侵蚀心智的煞气。那青灰纹路在他脸上明灭闪烁,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沈清羽和冷凝霜不敢再贸然出手,只能紧张地守在一旁,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番动静显然惊动了外面。秦刚和那名亲兵迅速退回庙内,看到凌无影的状况,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怎么回事?”秦刚急问。
“煞气反噬。”冷凝霜抹去嘴角血迹,声音虚弱,“他心神受损,已难以自控。”
凌无影的低吼声渐渐平息,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再次瘫倒在地,昏死过去。脸上的纹路也缓缓隐去,只留下一种近乎死亡的灰败。
庙内陷入一片死寂。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凌无影体内的隐患,就像一个不断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就会将他们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
“不能再等了。”秦刚咬牙道,“我们必须立刻动身,前往补给点!在那里或许能找到办法暂时稳住他的伤势!”
他看向庙外渐亮的天色,眼中充满了决绝:“我去引开可能的追兵,你们带着凌少侠和冷姑娘,沿庙后小径直走,穿过黑松林,补给点就在林外山谷。”
“将军!这太危险了!”那名亲兵急道。
“这是命令!”秦刚低吼,不容置疑,“记住,无论如何,保住凌少侠!他是王爷,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他深深看了凌无影一眼,又对沈清羽和冷凝霜重重抱拳,随即毅然转身,带着那名亲兵,冲出了山神庙,很快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山野之中。
沈清羽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他和那名仅存的亲兵,费力地将凌无影重新背起,冷凝霜也强撑着站起。
就在他们准备从庙后离开时,冷凝霜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清冷的脸上掠过一丝惊疑。
“怎么了,师姐?”沈清羽心中一紧。
冷凝霜目光锐利地扫过残破的庙宇四周,低声道:“有马蹄声……很远,但正在靠近……不止一骑……方向,似乎正是我们这边。”
沈清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是秦将军他们被发现了?还是……新的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