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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光滑得能映出头顶疯狂旋转警报灯血红色倒影的环氧树脂地面,像一块巨大的寒冰,透过薄薄的战术服,将一股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毫不留情地刺入骨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高浓度异丙醇和甲醛的刺鼻消毒水味、高压电弧击穿空气产生的浓烈臭氧味、某种低温冷却剂泄漏的微甜化学味,以及一种更深层的、难以言喻的、仿佛大量精密电子元件超负荷运行散发出的灼热金属焦糊味。

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冰冷而躁动的、属于非人之地的独特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钢针,刺激着喉咙和肺叶。

警报灯如同疯了的红眼恶魔,以最高的频率疯狂闪烁、旋转,将整个巨大的实验室空间切割成一片片血红色与深黑色交替的、令人眩晕的破碎区域。

光线在冰冷的不锈钢仪器表面、光滑的地板以及那些如同巨兽卵囊般矗立的透明生命维持舱的弧形玻璃上疯狂折射、跳跃,制造出光怪陆离、扭曲晃动的阴影,进一步加剧了空间的混乱和诡异感。

那刺耳、高频、足以撕裂神经的警报尖啸声,不再是背景噪音,它仿佛拥有了实体,像无数只无形的、冰冷的金属爪子,疯狂地抓挠着耳膜,钻进颅腔,搅动着脑组织,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心和难以集中精神的烦躁。

肺叶像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灼痛和冰冷的窒息感,每一次呼气都化作一团白雾,迅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如同战鼓般急促而沉重,几乎要撞碎胸骨,跳到这冰冷的地面上。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冲刷的轰鸣声,在极度紧张和寂静的间隙里,也变得异常清晰。

李哲重重地撞在身后布满指示灯和散热孔的金属机柜上,发出一声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痛苦的闷哼。

刚才为了格挡那黑衣人如同钢鞭般撕裂空气的低位扫踢,他的脚踝硬碰硬地承受了那可怕的力量,此刻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让他身体瞬间失衡,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那个如同从地狱阴影中凝结出来的黑色身影,在一击得手后,没有丝毫的停顿或情绪波动,那双冰冷、空洞、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眼睛,立刻如同最精准的激光指示器,瞬间锁定了暂时失去平衡、露出巨大破绽的李哲。

他手腕一翻,另一道炽白色的、缠绕着微弱蓝色电弧的电光已然在指尖凝聚、压缩,散发出死亡般的冰冷寒意,精准无比地指向李哲毫无防护的胸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拉长。

我看到李哲眼中闪过的、如同溺水者般的惊骇与绝望,看到他徒劳地、几乎是本能地试图抬起酸痛的手臂进行格挡。

顾倾城在加密耳麦里的呼喊声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从很深的水底传来:“李哲!闪开!找掩体!!”

但掩体在哪里?在这片相对开阔的、只有成排冰冷机柜和复杂仪器的区域,我们如同被暴露在旷野上的猎物,无处遁形。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脚踝,并向心脏蔓延。

不能这样!绝不能就这样看着他死!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合着极致绝望、纯粹愤怒和某种深植于生命最底层的、近乎本能守护冲动的炽热洪流,猛地从我小腹深处炸开,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性思考、犹豫和对自身能力的恐惧!

大脑中那根因为持续感知“幽灵频谱”而早已绷紧到极限、甚至开始发出哀鸣的神经弦,在这一刻,伴随着我孤注一掷、近乎自毁的强烈意志,“嘣”的一声,彻底断裂了!

我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完全是凭着一种濒死边缘的、最原始的求生欲和守护同伴的强烈执念,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力、所有的生命力,如同聚焦万丈阳光的凸透镜,狠狠地、不计后果地压向那股在我体内躁动不安、难以控制的“生物电感知”能力!

我不是要向外探查,也不是要构建防御,我要……干涉!我要强行扭曲它,把我所感知到的、那微小却真实存在的生物电变化,强行“推”出去,去影响现实,去增强!

目标——李哲!增强他的神经反射,提升他的运动协调!哪怕只有一丝,哪怕只有一瞬!

“呃啊——!” 我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最深处挤出的、近乎野兽般的痛苦低吼,感觉整个颅腔像被瞬间投入了沸腾的熔岩之中!

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将我彻底淹没,眼前瞬间被一片翻滚的血红所覆盖,视野急剧收缩、变暗,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漆黑。

剧烈的、如同有无数烧红钢针在颅内疯狂搅动的头痛,让我几乎要疯狂地用手去捶打自己的脑袋!鼻腔一热,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顺着人中、嘴唇滴落,在下巴汇成细流,滴落在前襟,迅速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就在这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极致痛苦爆发的瞬间,我模糊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我自身生命印记和强烈意志的奇异“波动”,如同被强行挤压出膛的子弹,脱离了我的身体,以一种无法理解、超越物理距离的方式,跨越了短短几米的空气,猛地撞入了李哲的身体!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道致命的、炽白色的电击镖从黑衣人手中无声地射出,撕裂空气,直取李哲的心口!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刹那!

李哲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猛地牵引,做出了一个完全不符合他当下受伤状态和物理惯性的、近乎诡异的、流畅而精准的侧向拧身闪避!

他的动作似乎快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角度刁钻了难以察觉的一分,身体的协调性出现了瞬间的、不自然的提升,就像是……

提前预判到了电击镖那近乎笔直的弹道轨迹!

“嗤——!”

电击镖以毫厘之差,擦着李哲肋下的战术背心飞过,狠狠地打在后面布满线路的合金机柜上,瞬间爆开一团耀眼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蓝白色蛛网状电弧!刺鼻的臭氧味立刻弥漫开来,机柜外壳上留下了一个焦黑的、边缘微微熔化的可怕凹坑!

躲过去了!

李哲自己都愣住了,他踉跄一步勉强站稳,难以置信地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又猛地转过头,看向我。

他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惊愕和茫然,显然完全不明白自己刚才究竟是怎么了,那种流畅的闪避根本不像是一个脚踝受伤、失去平衡的人能做出来的!

但那个黑衣杀戮机器,他的攻击没有停止,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一击不中,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冰冷程序执行下一个指令,立刻顺势前冲,身体带起一阵微风,一记手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可怕尖啸,直劈李哲毫无防护的脖颈!

这一下要是劈实了,颈骨绝对会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瞬间毙命!

李哲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大脑还处于一片空白和震惊之中,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闪避格挡!眼看那记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刀就要落下!

“干扰器!用干扰器!!”

我强忍着颅骨仿佛要裂开的剧痛和一阵阵袭来的、几乎要将我吞噬的眩晕感,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气息,嘶哑地、破音地喊道,更多的鼻血汹涌而出,堵塞了我的鼻腔和喉咙。

我的喊声仿佛一道闪电,劈入了李哲混乱的脑海。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凭借着求生的本能,猛地将刚才脱手后刚好落在脚边的那个便携式频谱干扰器踢了起来,伸手凌空抓住,看也不看,直接对准近在咫尺的黑衣人,狠狠地、将按钮按到了底!

“嗡——!!!”

干扰器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最大功率的低沉轰鸣!

声波甚至让周围的空气都产生了肉眼可见的细微涟漪!这一次,距离太近了!能量脉冲几乎零距离作用在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身上那些精密的微型设备指示灯瞬间疯狂乱闪,如同失控的霓虹灯,他流畅至极、充满力量感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长达近一秒钟的僵硬和机能失调!

那记致命的手刀在空中突兀地停滞,他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拔掉了电源的高级机器人,关节发出细微的、令人不安的“咔哒”声,向前迅猛冲杀的势头也被强行打断,脚下甚至微微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

就是现在!

李哲虽然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战斗的本能让他死死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用巨大代价换来的机会!

他没有选择攻击——那无疑是螳臂当车——而是用没受伤的脚猛地一蹬冰冷光滑的地面,身体借助机柜的反弹力,向后暴退!

同时,他将还在轰鸣的干扰器像投掷手榴弹一样,狠狠地砸向黑衣人的面部传感器区域,试图进一步干扰他的视觉和感知系统!

黑衣人被飞来的干扰器砸中面罩,虽然坚固的面罩足以抵御这种冲击,但那瞬间的设备紊乱和突如其来的物理撞击,显然打断了他那精密如钟表般的攻击节奏。

他需要短暂的时间来重新校准系统、稳定身形、清除干扰。

这一秒钟的喘息,宝贵得如同在无尽深海中挣扎时透下的一缕微光!

“瑾年!李哲!报告你们的情况!我听到最大功率干扰器的声音了!坚持住!我正在全力靠近你们!”

顾倾城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急促喘息、剧烈的肢体动作带来的摩擦声,以及背景中车辆引擎极限运转的咆哮和远处隐约的枪声!

她显然已经从指挥车冲出,正在一边战斗一边向我们所在的核心区域全力突进!

距离和层层阻碍,让她如同远在天边。

“咳咳……我们……暂时……没事……”

我艰难地对着领口的麦克风说道,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吐出一个字都牵扯着颅内撕裂般的剧痛,并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的满是血腥味的沫子。

视线严重模糊,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我几乎要瘫软在地,只能拼命用后背抵住冰冷粗糙的机柜外壳,借助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撑力,不让自己彻底滑倒。

能力的反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和残酷,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精神力,正在如同开闸的洪水般,随着奔涌的鼻血和剧烈的头痛飞速流逝,一种深入灵魂的疲惫和虚弱感攫住了我。

李哲退到我身边,背靠着另一个机柜,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大幅度起伏,惊魂未定地看着我满脸满胸都是鲜血的惨状,又极度警惕地盯着不远处正在快速恢复动作协调性和冰冷杀意的黑衣人,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后怕、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浓浓的、无法理解的困惑。

“老沈……你……你刚才到底……” 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艰难地摇了摇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开口解释。

我知道,刚才那一下,纯粹是绝境下的透支,是运气,是巧合,是意志力强行扭曲现实产生的奇迹闪光。

那种精准的“链接”和“增益”根本无法复制,其代价更是惨重到我可能永远无法恢复。我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衣人,盯着他任何可能发动下一次攻击的细微征兆。

黑衣人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那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再次锁定了我们,如同最高效的捕食者。

他似乎对刚才连续两次的意外干扰(诡异的闪避和强效干扰)产生了一丝冰冷的“兴趣”,不再急于发动狂风暴雨般的进攻,而是像最老练的猎手审视掉入陷阱的猎物一样,开始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再次逼近。

他手腕一翻,从腿侧枪套中拔出了一把造型怪异、线条流畅的黑色手枪,枪口下方似乎还加装着某种特殊的发射器,显然准备更换更高效、更致命的武器来结束这场在他看来可能已经拖得太久的“清理工作”。

通道远处,守卫部队沉重的、混杂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呼喝声越来越近,如同密集的、不断逼近的死亡鼓点,敲打在我们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我们刚刚用几乎无法承受的代价,赢得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短暂到可怜的喘息之机。

但绝望的处境,没有丝毫改变。反而因为我几乎完全失去行动和思考能力,变成了一个需要保护的累赘,而变得更加岌岌可危,如同风中残烛。

顾倾城正在不顾一切地赶来,但她能及时突破重重阻碍赶到吗?

即使她到了,面对这个可怕得不像人类的黑衣杀戮机器和即将涌来的大量武装守卫,我们三人,又能有几分胜算?几分生机?

希望,如同这实验室里冰冷空气中的一丝微光,微弱,摇曳,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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