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吓得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等阴毒之物!殿下,我……我立刻去将这香炉扔掉,清理干净!再去请太医来给您看看!”
说着,便要动手。
“不用。”
沈朝歌抬手阻止了她,语气淡漠,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
“曼陀罗花粉虽毒,但其功效,与我平日里悄悄用的避子香,倒也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让女子难以受孕。不过是让我受些罪,日后难免心悸失眠,精神不济罢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
“若我不因此弄得面色苍白、形销骨立,惹人生怜,他们又怎会安心,怎会继续在我面前下棋呢?”
“殿下!可您的身体……”
阿箬急得快要哭出来,曼陀罗花粉岂是避子香可比?那是能伤人根本的剧毒之物啊!
“无妨。”
沈朝歌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些许苦楚,本宫还受得住。况且,这也正合我心意。”
她眼神冰冷,带着一丝决绝,
“我总不能……真的生下萧彻的孩子吧?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沉声吩咐道:
“阿箬,传令下去,让宫中所有眼线都给我盯紧了!尤其是景仁宫那边的动静,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我倒要看看,他们接下来,还会耍出什么花样!”
“是,殿下!”
阿箬见主子心意已决,眼中虽仍有担忧,却也只能领命,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护得主子周全。
殿内,沈朝歌独自站在香炉边,看着那袅袅升起的、带着致命甜香的青烟,眼神幽深,如同寒潭。
她以身为饵,在这刀光剑影的漩涡中,步步为营,只为那最终的复仇之日!
谢府密室,位于府邸最深处,隐秘异常,寻常人绝难窥其门径。
室内烛火幽暗,仅一盏孤灯如豆,摇曳不定,将壁上悬挂的巨大舆图映照得光影幢幢,平添了几分诡谲与肃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谢蕴一袭月白锦袍,手中把玩着一把名贵的白玉骨扇,扇面上绘着远山含黛,意境悠远。
他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鸷与算计。
此刻,他正听着身前单膝跪地的黑衣人低声汇报,唇边的笑意随着汇报的深入而渐渐加深,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如此说来,德妃果然还是沉不住气了。”
谢蕴轻摇折扇,发出“唰唰”的轻响,语气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与自得,
“不过沈朝歌师出宇文泰手段狠辣,绝非易与之辈,王华若想与她斗,还嫩了些。”
黑衣人连忙谄媚道:
“大人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德妃此举,无异于引火烧身。巫蛊之事败露,陛下也保不住贵妃,定会雷霆震怒,迁怒于王家。届时,琅琊王氏自顾不暇,大人便可高枕无忧,再无掣肘之忧!”
谢蕴闻言,却并未有太多喜色,反而轻摇折扇,眸色深沉:
“王华……她自诩聪慧,看透了后宫争斗,也看透了前朝博弈,却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更多的却是冷酷。
他缓缓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巨大舆图前。
那舆图之上,标记着密密麻麻的小点与线条,皆是与南梁旧部、各方势力相关的机密。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舆图上代表京城的位置,随即又向西移动,落在一片标注着“西境”的区域。
“宇文泰那边,情况如何了?”谢蕴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黑衣人脸色微变,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回大人,自宇文泰的几处重要联络点,日前被突袭,损失惨重。他设计反杀,揪出了潜伏在青刃卫中的几个东辰卫细作。只是自那之后,便切断了所有联系,目前已失去确切消息。”
谢蕴猛地将手中的白玉骨扇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沉思片刻,对黑衣人冷冷吩咐道:
“给崔尚宫传信。沈朝歌此女,心机之深沉,手段之狠辣,远超王华十倍!绝非她能轻易对付。所谋之事若事有不测,切记要拉琅琊王氏下水!”
“是!属下遵命!”
黑衣人不敢怠慢,连忙领命。
谢蕴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密室中,再次恢复了死寂。
他独自站在舆图前,目光沉沉,仿佛要将那舆图看穿。
沈朝歌……王华……萧彻……宇文泰……一个个名字在他心中闪过,如同棋盘上的棋子。
他轻轻抚摸着舆图上代表皇宫的位置,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笑容。
几日后,事态果然如沈朝歌所预料的一般,曼陀罗花粉的毒性开始在她体内悄然蔓延。
每夜梦魇缠身,尽是故国覆灭、血流成河的惨状,让她惊悸而醒,冷汗涔涔。
白日里则畏寒畏光,稍一吹风便觉遍体生寒,精神萎靡不振。
然而,她却嫌这症状来得太慢,不足以达到预期效果。
于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屏退左右,从一个隐秘的锦盒中,取出了两样东西——巴豆霜与藏红花。
这两味药材,单独使用已是峻烈,若一同服食,更是药性酷烈,不仅会引发腹中绞痛如刀割,更会导致上吐下泻,脱水脱力。
沈朝歌眼神决绝,毫不犹豫地将二者混合,就着冷水服下。
果不其然,药效立竿见影。
不过三日,她的症状便急剧加重,面色苍白如纸,身形也迅速消瘦下去,形销骨立,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
这日午后,阳光和煦,她强撑着病体,在宫女的搀扶下到御花园散心。
行至一处蔷薇花架下,她“哎呀”一声轻呼,身子一软,便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消息传到养心殿,正在早朝的萧彻闻讯,龙颜失色,竟不顾满朝文武等候,急匆匆地赶到朝华宫。
太医院院判被火速传至,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却也查不出什么具体的大碍,只说是忧思过度,心血不足,以致神思倦怠,偶感晕厥。
最终,也只能开了些安神固本、补气养血的方子,嘱咐好生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