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耶尔看着那张滑稽的笑脸面具，又看了看远处那道不断蠕动的漆黑裂隙，为两人冷静地分析。
“这种未在公会记录的历史碎片，很可能是新出现的，危险度极高。”
“但收益也同样巨大。”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只有他能看到的提示音便在视野中传来。
【您发现了一个历史碎片（副本），[副本：光之初现](难度？？？)】
南丁格尔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她紧紧握着剑柄，出于骨子里的责任感，她认为必须调查并封印这个潜在的威胁，以免危害到小镇。
她看向梅耶尔，等待着他的决定。
“别怕。”
梅耶尔看出了她的紧张。
“历史碎片不是现实世界，这里面不会真正死亡。”
他用最简单的话，解释着这个世界的残酷规则。
“死在里面，只会退出来，然后里面重置而已。”
这句话让南丁格尔的认知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她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说法。
但她还是选择了相信。
梅耶尔走在最前，他没有回头，只是向后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南丁格尔和琉诗都愣了一下。
最终，南丁格尔握住了他的左手，琉诗则迟疑地，握住了他的右手。
三人手牵着手，迈入了那道漆黑的裂隙。
空间扭曲，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们出现在一个昏黄天空下的猩红世界。
梅耶尔第一时间将两人拉到一块巨大黑岩的角落里。
副本并不像新手教程那么温和，初见杀无处不在。
远处是嶙峋的黑石山脉，空气中飘着灰烬，大地上是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最骇人的是，一些瘦骨嶙峋、眼神麻木的人类，正被一群长着犄角的小恶魔像牲畜一样驱赶着，走向远方的黑石山。
一个恶魔用爪子戳了戳一个摔倒的人类，发出难听的笑声，用一种尖锐的语言说道。
“哭吧，喊吧，人类的绝望是最好吃的……”
白日澜开启[索敌]。
[劣等恶魔LV16]、[劣等恶魔LV19]、[劣等恶魔LV17]、[小恶魔LV21]、[小恶魔LV14（精英个体）]……
这是魔族入侵？
不对，那是在未来。
难道是古代的屠魔之战？
也不对，魔族不会用这种恶魔当军队。
白日澜在脑中飞速地检索着前世的记忆，猜测着这片历史碎片的年代。
就在这时，一个小恶魔注意到了躲在岩石后，散发着恐惧的琉诗。
它看着这边，狞笑着，随手抓起旁边一个瘦弱的人类小孩，当着他们的面，张开了那张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
梅耶尔没有攻击魔法。
他松开两人的手，瞬间拔出腰间的长剑，整个人化作一道离弦之箭冲了上去。
剑光一闪。
那只小恶魔的头颅高高飞起，黑色的血液喷溅了一地。
但被救下的那个小孩，眼神依旧空洞，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只是麻木地，重新跪在了地上。
其他的恶魔也嘶吼着从冲了过来。
梅耶尔迅速下令。
“南丁格尔后撤！”
“琉诗，用你的天赋穿插侧翼，寻找弱点！”
然而，琉诗却没有上前。
她只是死死地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戴着滑稽笑脸面具的脸，正对着那群嘶吼着扑来的恶魔。
恐惧让她挪不动腿。
那双握着剑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所有血色。
梅耶尔愣了一下。
他随即反应过来。
对于一个刚刚鼓起勇气走出阴影的E级冒险者来说，对付几只不入流的野兽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现在要面对的，是只存在于传说和噩梦里的恶魔。
她没有当场崩溃，没有尖叫着转身逃跑，已经足以证明她的意志远超常人。
是自己对她的要求太高了。
无奈的他只能自己冲上去。
没有时间再犹豫。
梅耶尔在心中默念。
[思维加速]。
[停滞]。
嗡。
世界，变慢了。
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诡异的凝滞。
小恶魔们脸上那狰狞的狂笑，被定格成一幅幅扭曲的画。
它们挥舞的利爪，在空气中拉出缓慢而模糊的轨迹。
被溅起的黑色血液，凝固成一颗颗悬浮在半空的漆黑珍珠。
梅耶尔握着剑，一种久违的，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如电流般席卷全身。
他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前世。
那个在无数次生死之间挥剑，将杀戮化作本能的自己。
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他甚至没有去思考，脚步已经踏出，身形在凝滞的恶魔群中穿梭，如同一个在刀尖上跳舞的幽灵。
手中的长剑，不再是凡铁，而是他意志的延伸。
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得如同经过千百次的计算。
噗。
剑尖轻巧地，从一只劣等恶魔的眼窝刺入，搅碎了它的大脑。
噗嗤。
剑锋划过，精准地切断了另一只小恶魔的脖颈。
转瞬之间。
梅耶尔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恶魔群的另一端。
他缓缓收剑，剑身上，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血迹。
时间，恢复了正常的流速。
那几只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劣等恶魔，身体僵在原地。
下一秒，它们的身体上，同时爆开数道致命的血线，然后无声地，碎裂成一地腥臭的烂肉。
好在他的基础属性足够高，这几只恶魔也不够强。
梅耶尔没有片刻停留，身形再度前冲，目标直指那三只精英个体。
那三只恶魔都长着破烂的蝠翼，通体赤红，尖耳利齿，体型如同扭曲的幼童。
在看到梅耶尔冲来的瞬间，它们齐齐发出刺耳的尖啸，用一种亵渎的恶魔语言高速吟唱起来。
枯萎、迟缓，狂乱。
三道不同颜色的诅咒灵光，瞬间落在了梅耶尔的身上。
一种强烈的虚弱感攫住了他。
梅耶尔感觉自己的肌肉正在萎缩，四肢灌了铅一般沉重，连生命力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
尽管天赋【心灵之海】让他免疫了狂乱与恐惧效果，但枯萎与迟缓带来的负面状态却是实打实的。
没有丝毫犹豫。
梅耶尔心念一动，将这些纠缠在身上的诅咒，尽数转移到了未知的未来。
【伤害转移】。
身体的沉重与虚弱感瞬间消失。
他再度化作一道笔直的箭矢。
精准的三剑。
剑光闪过，快得只剩下残影。
三颗丑陋的头颅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洞穿，恶魔的尖啸戛然而止。
噗通。
三具小小的尸体坠落在地，化作黑色的烟尘消散。
【系统提示：击杀[小恶魔LV21（精英个体）]，获取经验……】
【天赋[海纳百川]触发，您永久获取其最大法力值的10%……】
耳边传来一连串的击杀提示，梅耶尔能清晰感觉到心灵之海又壮大了一分。
他松了口气。
一个下意识地想要汲取这些生物死后的灵魂。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自己现在是梅耶尔，不是梅林，哪来的汲取灵魂？
这时，南丁格尔和琉诗才从后方的岩石后走了过来。
琉诗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走到梅耶尔面前，慢慢地，摘下了脸上那张滑稽的笑脸面具，露出一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
“对不起。”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梅耶尔看着她那双写满了自责与恐惧的眼睛，摇了摇头。
“没事。”
他的声音很平稳。
“第一次面对这种东西，任谁都会恐惧。”
南丁格尔也走了过来，扶住了身体还在发抖的琉诗。
她看着满地的恶魔残骸，又看了看那些依旧跪在地上，神情麻木的人类，让她愣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胃里的不适，走上前去。
“你们安全了！”
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希望。
“那些恶魔，已经被全部消灭了！”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
那些被解救的人类，只是跪在那里，像一群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们的眼神空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对南丁格尔的话语，对周围的血腥，对同伴的死亡，都没有任何反应。
南丁格尔的心沉了下去。
她走到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面前，蹲下身，从储物袋里拿出水囊。
“喝点水吧。”
她将水囊递过去。
“你们自由了。”
那个母亲的眼珠，迟钝地转动了一下，落在了水囊上。
但她没有任何动作。
南丁格尔只能将水囊凑到她的嘴边，可那干裂的嘴唇，却紧紧地闭着。
清澈的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打湿了她那满是污垢的衣襟。
南丁格尔的动作僵住了。
“梅耶尔……”
“他们……他们到底怎么了？”
梅耶尔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群行尸走肉般的人类。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按在了南丁格尔的肩膀上，声音平稳得近乎冷酷。
“他们的灵魂，可能已经被长期的恐怖折磨所侵蚀。”
“单纯的拯救肉体，没有用。”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扎进了南丁格尔的心脏。
她呆呆地看着梅耶尔，看着他那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眸，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梅耶尔的视线，从南丁格尔苍白的脸上移开，重新落在了那群奴隶的身上。
他注意到一个男人脖颈处，一片硬化的，带着鳞片纹理的皮肤。
还有一个孩子的手指，比正常人要长上些许，指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
他的目光逐一扫过他们裸露的皮肤，他们空洞的眼睛，他们身上那些细微的，不属于人类的特征。
梅耶尔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