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月无光。
镇北王府“静心苑”内，萧瑟对着房中一面巨大的铜镜，手指如同最灵巧的蝴蝶，在自己脸上飞快地动作着。一些特制的药泥、毛发、以及细微的材质在他手下被完美融合、塑形。
前世作为杀手之王，易容伪装是必备技能，其精湛程度远超这个世界的寻常手段。不过片刻功夫，铜镜中那张属于纨绔世子的年轻面孔便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饱经风霜、满脸虬髯、眼神凶悍的中年男子面庞。甚至连眼神的气质，都从慵懒散漫变得锐利冰冷，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
他换上一身毫不起眼的深灰色夜行衣，用黑布蒙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最后，他从床下的暗格中取出一个朴素的玉瓶，里面静静躺着三枚龙眼大小、表面环绕着淡淡云纹的丹药——正是欧阳福炼制的“破镜丹”。他小心地倒出一枚，放入另一个更小的玉瓶，揣入怀中。
一切准备就绪。他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翻出王府高墙，融入了京城的夜色之中。脚步轻盈如猫，落地无声，行走在阴影之中，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巡逻的卫队和更夫，仿佛他本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天宝阁，坐落于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中心，即便是夜晚，依旧是灯火通明，门前车水马龙，彰显着其超然的地位和气派。
萧瑟易容成的虬髯大汉，步履沉稳地走向那扇由灵檀木打造、镶着金边的大门。他并未刻意收敛气息，一股经历过尸山血海的冰冷煞气若有若无地散发开来，让门口那些气息不弱的护卫都下意识地多看了他两眼，眼神带着警惕。
然而，刚踏入那富丽堂皇的大厅，一个穿着锦缎小厮服饰、油头粉面的年轻人便斜着眼迎了上来，目光在萧瑟那身普通的夜行衣上扫过，脸上立刻堆起职业化的、却带着几分轻蔑的笑容。
“这位……客官，”小厮拖长了语调，带着些许审视，“不知深夜莅临天宝阁，是想要买点什么呢？我们天宝阁的物件，价格可不便宜。”言下之意，似乎是看萧瑟这身打扮不像能消费得起的主。
萧瑟脚步未停，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蒙面黑布下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冷哼：“哼，天宝阁何时成了以衣冠取人的地方？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那小厮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笑道：“客官说笑了，管事大人事务繁忙，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您若有什么寻常物件要出手，小的就可以帮您看看，或者去那边偏厅登记一下……”他指了指大厅角落一个相对简陋的柜台，那里排着几个看起来像是来出售普通物品的人。
萧瑟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那双冰冷得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眸子，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瞬间钉在小厮脸上。
小厮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仿佛被什么洪荒凶兽盯上，浑身血液都要冻结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大厅内其他人的注意。一名穿着青色长衫、看起来像是中级管事的中年人眉头微皱，快步走了过来。他经验老道，一眼就看出萧瑟气息不凡，绝非普通角色，连忙拱手道：“这位贵客请息怒。下人无礼，冲撞了贵客，在下代他向您赔罪。不知贵客有何需求？或许在下可以代为通传。”
萧瑟这才收回目光，那股恐怖的压迫感稍稍收敛，声音依旧冰冷沙哑：“我有东西要拍卖，让你们首席鉴定师出来。或者，能主事的人来。”
那青衫管事心中一凛，敢直接点名要见首席鉴定师或主事人，要么是来头极大，要么就是东西极其珍贵。他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道：“贵客请随我到雅间稍候，在下立刻去请周大师。”
萧瑟被引到一间布置典雅、私密性极好的雅间。很快，房门被推开，一位穿着考究、须发皆白、眼神锐利的老者快步走了进来，正是天宝阁的首席鉴定师周大师。那青衫管事恭敬地跟在后面。
“这位客人，不知有何宝物需要老夫鉴定？”周大师开门见山，语气虽然客气，却也带着一丝身为天宝阁首席鉴定师的傲气。
萧瑟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从怀中取出那个小玉瓶，拔开瓶塞，轻轻倒出那枚“破镜丹”，放在桌上铺着的锦缎上。
丹药甫一出现，一股奇异的药香便瞬间弥漫整个雅间，吸一口都让人感到精神一振，体内真气隐隐活跃。
周大师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当他看清那枚丹药表面那清晰无比、如同天然生成的云纹时，脸上的傲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狂热！
“丹……丹纹？！这……这是拥有丹纹的灵丹！”他几乎是扑到桌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丹药，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拿出各种小巧精致的鉴定工具，仔细观摩，甚至不惜动用一丝本源真气去感知。
越是鉴定，他眼中的震惊之色越浓！
“药力纯净无比！能量磅礴内敛！这……这似乎是……失传已久的‘破镜丹’？！而且品相如此完美！能助炼体境百分百突破先天壁障的破镜丹？！”周大师的声音都变了调，激动得满脸通红。
百分百突破先天！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以批量制造先天高手！对于任何势力来说，都是战略级的资源！更何况是带有丹纹的极品！
“此丹……此丹价值连城！老夫……老夫无法估量！”周大师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对萧瑟的态度变得无比恭敬，“贵客，此事关系重大，已非老夫所能决断。必须请我们天宝阁在玄天大陆的总管事，柳如虹大家前来与您相谈！请您稍候！”
说完，他几乎是跑着冲出了雅间。
不多时，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名女子迈步而入。
只见她身着一袭淡紫色宫装长裙，裙摆绣着繁复的云纹，身段高挑窈窕，行走间自带一股干练利落的气场。云鬓高耸，面容姣好，并非那种柔媚之美，而是眉宇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英气与自信，一双凤眸明亮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她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正是女子最具风韵之时。
她便是天宝阁玄天大陆总管事，柳如虹。
“阁下便是这灵丹的主人？”柳如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与威严，目光落在萧瑟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却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萧瑟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柳如虹走到桌前，亲自拿起那枚破镜丹仔细查看。她的鉴定过程更快，更简洁，但眼中的惊讶之色却丝毫不亚于周大师。片刻后，她放下丹药，看向萧瑟，语气凝重了许多：“阁下这枚破镜丹，品相完美，更难得是生有丹纹，药效恐怕比记载中的更强。此物确实堪称珍宝。”
她沉吟片刻，道：“按照市面价值，普通破镜丹已是万金难求。阁下这枚带有丹纹的极品，初步估价，至少可作价一百万两白银起拍。最终成交价，很可能远高于此。”
这个价格，足以让一个小型家族倾家荡产。
萧瑟心中微震，但面上依旧古井无波，只是沙哑道：“可。”
柳如虹继续道：“按照天宝阁规矩，拍卖抽取最终成交价的一成作为佣金。阁下意下如何？”
“可。”萧瑟再次吐出一个字。
接着，他又从怀中（实则从储物戒指中，但外人看来像是从怀里）取出几个玉瓶，里面是他自己炼制的那些普通丹药：“这些，一并处理。”
柳如虹示意周大师鉴定。周大师查看后，恭敬道：“回大家，这些都是品质上乘的普通丹药，虽不入修炼者之眼，但在世俗界确是难得精品，价值亦是不菲。”
柳如虹略一估算，便道：“这些普通丹药，作价十万两白银。连同破镜丹，阁下此次委托物品总价值便按一百一十万两计。若阁下急需用钱，我天宝阁可以先行垫付，便按此数，如何？”她行事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直接预付一百一十万两！这可是笔巨款！也显示出天宝阁雄厚的财力和柳如虹魄力。
萧瑟点头：“可。”
柳如虹微微一笑，如冰雪初融，令人惊艳。她取出一张紫金色的卡片，卡片上有着复杂的天宝阁徽记和云纹，隐隐有能量流动。
“这是我天宝阁的贵宾卡，内存一百一十万两。凭此卡，可在玄天大陆任何一家天宝阁支取现银或消费，无人敢怠慢。”她将卡片递给萧瑟，“破镜丹拍卖后，扣除预付和佣金，剩余款项会自动存入此卡。”
萧瑟接过卡片，触手温凉，知道此物不凡，收起卡片，对着柳如虹微微抱拳，二话不说，转身便走，毫不拖沓。
柳如虹看着他那干脆利落、冰冷神秘的背影，美眸之中闪过一丝深感兴趣的光芒。
而一旁的首席鉴定师周大师，在萧瑟转身离去时，低着头，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隐蔽的贪婪与杀机。带有丹纹的破镜丹！若能弄到手……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在他心中滋生。
萧瑟感官何其敏锐，即使背对众人，那股针对他的微弱杀意依旧被他清晰地捕捉到。
他心中冷笑，脚步却丝毫未停，迅速融入门外的黑暗之中。
夜色更深，一场由丹药引发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